第4章

我拿出当时和楚澜签的契约,问他:“家规二十三条是什么?”

楚澜愣了一下,还是开口:“不能洁身自好者不足以继家主之位。”

从某种含义上说,楚澜已经不配家主之位,在我给王爷和世子寄信之时就已经被我踢出王府继承人的位置了。

“我明天去丞相府请亲,成亲之后,你带着新妇就离府另居吧。”

我轻描淡写对楚澜的未来做出了判决。

他大概是意外我答应的爽快,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隔天我就去了丞相府,耐着性子和丞相夫人定下了半月之后的婚期。

估计心知肚明自家庶女的所作所为,丞相夫人也想赶紧甩下这个定时炸弹,我和丞相夫人说成亲之后就分家,她也未作声张。

新妇进门那日,十里红妆却没有多少喜庆。

和我交好的夫人也都惊讶我这么容易就让一个庶女嫁进王府里,纷纷调侃我“是不是对新妇很满意?”

我笑而不语。

第二天敬完茶,我当着新妇的面,对楚澜直言:“既已成婚,就赶紧搬出王府。”

楚澜目瞪口呆,“阿娘意思是我以后就不是王府继承人了吗?”

新妇的脸一下子变白了,手里的绢帕都要撕碎了。

我愉悦的笑了笑,“是这个意思。你们这两天收拾收拾东西,回门之后就搬到东街去吧。”

“以后,没事就不要回来了。”

“阿娘,我能不能不搬?”

“你和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搬走了谁来孝顺你们?”

楚澜还在挣扎,不愿承认我真的让他们搬走的事实。

“楚澜,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成婚,你不是小孩子了。”

7

“夫人,少爷还在外面求见,说是离开王府之前想要再见您一面。”

楚澜和新妇回门之日,琥珀进来和我通禀。

我打了哈欠,“就说我最近操劳他的婚事太累,已经睡下了,让他天黑之前离府。”

开玩笑,让他进来和我哭诉认错不愿搬离王府吗?

“对了,把主院旁边的冬霖苑收拾一下,按我昨天给你的图纸把草木都移栽好了,过几天我要检查。”

我拿出世子寄给我的信,心里不由期待着。

“马上就要端午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按时回来。”

很快下人进来禀告:“夫人,少爷已经带着少夫人离开了王府,只带了些衣物和常用的东西。”

我的傻大儿难道觉得我只是在撒气?

还不死心吗?觉得自己还能搬回来住?

“不用管他们,既然留下了,那肯定是少爷用不惯的,就收入库房吧。”我随口吩咐,就把楚澜经常回府里拿东西的的借口堵上了。

“对了,府中花园的花太少了,得再扩种,正好少爷的院子离花园近,就推一部分扩成花园吧。”

“叫上张管事,安排些养猫狗的好手,在府里养几条狗,就养在花园旁边的空房里吧。”

下人犹豫之后还是开口,“离得最近的就是少爷的院子了。”

“那就将少爷剩下的几间房全都修成猫狗房吧。”我轻描淡写堵上了楚澜最后的退路。

事实证明,我还是挺有先见之明的。

两天之后,门房禀告说“离府的少爷要回来拿东西,有些急用的东西忘带了。”

“告诉他,府里最近为了迎世子回来忙着休整,让他没事不要回来,府里不欢迎他。”

现在,所有的仆从都知道少爷失宠了,不再是楚王府的主子了。

8

“夫人,不是小的不让您选,实在是这些东西都已经被人定下了。”

“谁定下了?你倒是说说看!”这声音有点像我那个便宜儿媳。

“这,这。”小厮一副为难不敢得罪的样子。

“怎么?我堂堂楚王府唯一的少夫人,难道连在你这小店买个东西都不配了吗?”

没想到在楚澜面前娇滴滴的绿茶,在外人面前就是这样一副嘴脸。

真该让楚澜过来瞅瞅。

此时,我带着下人大摇大摆走进我的嫁妆铺子里。

而我的便宜儿媳还在破口大骂:“哼!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活该店里卖不出去东西!”

看到我进来,绿茶脸色变得通红,“娘,您来了。”

“刚刚儿媳看了一套翡翠,可这小厮非要推脱不卖,一定是瞧不起咱们楚王府,您给儿媳评评理吧。”

“夫人。”小厮一改刚刚的为难,满脸谄笑。

“怎么样?最近店里生意可还好?可有人闹事?”我根本不接便宜儿媳的话。

“夫人,最近咱们店里生意一直不错,小的这就叫人把这个月账本送府里去。”

“您的眼光就是好,之前让小的给您留下来的翡翠首饰,被少夫人看上了。只是小的还没来得及开口,您就进来了。”

我这才将眼神转向绿茶儿媳,“既然有了身孕,就在府里好好待着,没事跑出来干嘛?”

“难道东街的院子不够你折腾?还要来我嫁妆铺子耀武扬威?谁给你的脸?”

便宜儿媳脸上写满了尴尬和屈辱。

但我才不心疼,“若是东街的院子不想住了,就”

“娘,您要让我和芸儿搬回王府了吗?”

我话还没说完,匆匆赶来的楚澜就迫不及待开口。

“就搬出去吧,毕竟东街的院子也是我的嫁妆。”

“既然你和你媳妇看不上我的嫁妆,干脆就别住了。”我一口气将楚澜堵的死死的。

“芸儿,快和娘道歉。”楚澜羞红着脸开口,“阿娘,儿子想搬回去住。”

我没搭理他,准确的说是根本不带正眼瞧他们二人。

拿上看好的翡翠首饰,就带着下人离开。

9

很快,到了端午。

我领着众人在王府门口等着世子归来。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起,很快几道人影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个身穿绛紫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长鬓削弱了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他身侧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小小年纪已经尽显沙场将军的气概。

正是我的夫君和儿子。

我有个幼子,十二年前在一个雨夜出生,当时正逢战乱,本就朝不保夕,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更让人忧心。

恰逢一道人经过,说幼子“生于战乱,止于战乱,是早夭之相。”

“不若交予他抚育,拜他为师,定能解决困局,成为封侯拜相之材。”

于是,我再未见过幼子,一别十二年,对外也从不说幼子之事。

直到今年我收到夫君的书信,说幼子到了他身边,并且屡建奇功。

我本来是要和楚澜说他幼弟之事,却意外得知他花朝节当晚和丞相府庶女私会,事情就不了了之。

“阿娘,我是楚泠,我终于见到阿娘了。”少年的欣喜把我拉出回忆。

看到那和兄长如出一辙的眉眼,以及酷似夫君的气场,我就确定了。

“是阿泠,阿娘知道,没有错,你是阿泠。”我握住幼子的手轻微颤抖。

这时,楚澜的车架也姗姗来迟,还带着他已有孕相的娇妻。

温馨的认亲氛围冷凝下来。

“是大哥吧,我是楚泠。”

楚澜眼神中带着疑惑和茫然,在场的侍卫都满脸同情地看着他。

仿佛已经想象到他知道一切后的崩溃了。

10

“阿爹阿娘,这是?”一到府中,楚澜就迫不及待发问。

“这是你幼弟,他出生时正值战乱,就交给了一位道人抚养,最近才辗转到了北疆和我相认。”世子斩钉截铁定下了楚泠的身份。

“阿爹阿娘,怎么知道他就是弟弟呢?这么多年没见,不会认错吧?我是说,确定是弟弟的话也好办认亲宴,免得日后尴尬。”

绿茶新妇神情已经开始着急,看来是知道她和楚澜受到的冷遇了。

“自是有认亲信物的,他确实是你嫡亲弟弟无疑,三日后我会宴请宾客告知你弟弟身份。”

世子虽是答的新妇,眼睛却看向楚澜,带着一丝不满,他已经知道这几个月王府发生的种种。

饭桌上,我给幼子楚泠夹了各种他喜欢的菜。

看着他眼中的惊讶和感动,我心里暖暖的。

“从你阿爹那里得知你的消息后,我就仔细问了你的爱好和经历,虽然你不在阿娘身边长大,但是阿娘对你的爱绝对不比你大哥少。”

听到我的话,楚泠眼睛笑成了月牙,“谢谢阿娘。”

反观楚澜那边,新婚夫妻二人食不下咽。

认亲宴上,我和世子当众宣布,“楚泠是王府嫡出二少爷,有王府继承权。”

老王爷自战场上受伤就一直没有养好,便向陛下请封夫君的楚王爷爵位。

几天之后,陛下果然下旨册封世子夫君为楚王爷,我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楚王妃。

紧接着,新出炉的楚王爷告诉我:“楚泠非常优秀,而恋爱脑楚澜已经废了,王府的未来还是交给楚泠吧。”

楚泠被封了世子。

11

没想到做不了世子对楚澜夫妻打击这么大。

楚泠被封世子那天傍晚,东街的管事匆忙来和我禀报,“大少夫人小产了,大少爷晕倒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过去主持大局。

三进的院子乱乱的,根本不像有女主人在家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话,结果一问三不知。

我命人将东街一半侍奉的人打了板子,才拼凑出真相。

“大少爷大少夫人上次从王府回来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经常听到他们的争吵声。”

“今天下午大少夫人质问大少爷为什么当不了世子?”下人犹犹豫豫地开口。

“大少爷就问大少夫人嫁给他是不是为了王府世子位?”

“后来,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就动起手来了,然后听到少夫人一直在喊孩子。”

“我们就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室内都安静了。”

“奴婢们赶紧进去查看,就发现大少夫人倒在血泊中,下半身都是血,大夫看了之后说孩子已经没了。”

“而大少爷头部受到重击,一直未醒。”

我听了这些也感觉到头疼,让人去请了太医,又吩咐下人照顾好二人。

第二天我那绿茶儿媳问她一句就是哭哭啼啼,不管问什么都只嚷着“孩子,孩子,孩子。”

楚澜醒来后眼神呆滞,都不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声不吭。

“楚澜?惯的你了是吧?”

没有耐心的我准备离开,结果刚驾着马车走出东街,又被下人请了回去。

12

“澜郎,我不怪你了。”

“孩子是不小心流掉的,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做爹娘。”

“你的头还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离房门三米远,我依稀听到新妇柔柔弱弱的声音。

“周芸,你和我说实话,孩子到底是我的还是永威侯世子的?”

相比之下,楚澜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暴躁。

“澜郎,你不要乱说,你怎么可以污蔑我?”新妇那娇娇滴滴的声音让我泛起恶心。

我想甩臂走人,但仆从都在,我只好端住楚王妃的仪态。

“你别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昨天我去望安楼喝酒,萧将军家的萧二说了,你早就和永威侯府的世子在一起了。”

“只是永威侯夫人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三个月前给永威侯世子聘了长公主家的小郡主为妻。”

“只有我傻傻的,以为你深爱我。”楚澜一副被辜负的痛苦模样。

“你这**!嫁给我就是为了世子位,为了以后能做楚王妃,能在永威侯府世子面前争口气。”

“啊!别说了!”

哦豁,原来绿茶女也会撕心裂肺地吼叫。

“澜郎,求你不要说了!”

“你不让我说,看来都是真的,说到你伤口了是吗?”

楚澜手砸在墙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门外的我却开始看得津津有味,就差让下人上份瓜子,不然怎么配得上这出恋爱脑和绿茶反目成仇的戏。

“之前,你让下人传信给我说自己花朝节回家路上磕伤了脸,我还因为没有护送你回家感到愧疚。”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那天你脸上的伤根本就是被永威侯世子夫人打的吧!”楚澜眼框已经发红,我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流泪了。

“澜郎,没有,我没有撒谎,你相信我。”

周芸上前想要拉住楚澜,却被他一掌甩开。

“滚开!”

“不要碰我!贱妇!”

“你让我恶心!”

13

“楚澜,你以为你很好吗?”

周芸缓缓起身,擦干眼泪。

“你还不是被你爹娘抛弃?好好的世子之位拱手让人?”

“如果我是你,早就没脸面对妻儿了。你还不满我?凭什么?”

楚澜本来往房门走的脚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她。

“当初说好的,我嫁给你就能当世子妃,结果呢?不仅世子妃没有,还被赶出王府!”

她的话让楚澜脸色变得很差。

“你知道街上的人怎么说你的吗?”

“始乱终弃,不孝不悌!”

周芸嘲讽地笑,产后憔悴发白的脸色显得诡异。

“我以为你会比永威侯世子强,至少有颗真心,结果你还不如他!”

“早知道我嫁给他做妾也比嫁给你强!说不定我的孩子还有机会做世子。”

“我们和离,我要回周家!”

周芸冷冷地说,不复从前撒娇的小白莲模样。

“想嫁给永威侯世子?你做梦?”

楚澜的脸变得狰狞,让我觉得非常陌生。

“**!我要休了你!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楚澜边说边往外走。

看到门口的我,直接张口:“阿娘,我要休妻!”

我并不意外楚澜的行为,我这儿子虽然是个恋爱脑,但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

我爽快同意了,将搜来的证据摆在丞相府面前,让他们把人领走了。

“我还要准备楚泠的世子宴,就先回王府了。”

我可不是只有楚澜一个儿子,说好不管他就不管。

14

过了半个月,楚澜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来找我。

“阿娘,我想娶表妹,从前是我对不起她,现在我知道错了。”

“表妹温柔贤淑,是个好妻子。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再也不会做这些混账事了。”

他还想继续说,被我拦了下来。

“楚澜,你表妹定亲了,五天后出嫁。”

然后在他错愕的表情中,我直言:“你表妹嫁的人是新科探花,也是你舅父的学生,一年前就求娶过江芷,他才是真的爱江芷。”

“江芷交给他,你舅父舅母都放心。你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楚澜病还没有好,夫君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偏远地区的县令,半月以内要去赴任。

离开之前楚澜问我:“阿娘,如果当初我没有跟江芷和离,没有后来的这一切,你会不会不生我的气?”

“哦?”我反问他。

“阿娘,我知道你之前有多爱我,你从前是最疼我的,是最好的阿娘。如果不是生气,阿娘你现在肯定不会这样对我的。”

楚澜眼里带着痛苦和无助,还有一丝祈求。

“那你倒是说说我会怎么对你?”我带着一丝玩味。

“阿娘那么好,会给我准备去赴任的行李,会担心我吃不到京城的美食,给我做罐头,给我安排厨娘。”

“阿娘会让江芷陪我一起赴任,让她照顾好我。阿娘还会说要陪我一起去赴任,可是现在都没有了。”

他眼里湿漉漉的,好像在回忆从前。

“可是,楚澜,你已经和江芷和离了。”

“你已经娶了你的真爱,阿芷也嫁人了,你当初想要的,阿娘满足你了。”

我话音一转:“那你还记得阿娘说过的吗?”

如果你非要和江芷和离,另娶他人。

好,阿娘同意,但从此以后阿娘也不认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