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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娘亲都死在了花灯节这一天。

十年前,娘亲死在了花灯节的烟火之下。

从那以后,花灯就成为了我们家的禁忌。

十年后,我被绑匪灌下毒药,他们让我用兄长的命换取解药。

我找到了兄长,第一次央求他陪我看一次花灯。

却只得到他充满怨恨的怒骂:“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娘亲的忌日?你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娘亲,居然还有脸看花灯!”

父亲闻言也冲过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你!”

他们连打带骂将我赶出家门。

那天晚上,我毒发倒在花灯节冰冷黑暗的角落里。

闭上眼的那一刻,我看到兄长带着义妹站在全京城最高的酒楼上,为她挂上了各种精美漂亮的花灯。

第二天清晨,京城商户开门后,都在店门口发现了被麻袋装着的鲜血淋漓的尸块。

全城惶恐不安,兄长作为大理寺少卿奉旨查案。

他寻了三天三夜才找回所有尸块。

可直到他拼凑出完整的轮廓,都没认出死者就是他恨了十年的妹妹。

……

我被送到大理寺停尸房的时候,兄长还在家里安慰受到惊吓的义妹。

一堆人围在我的身边滔滔不绝,平日里阴沉压抑的大理寺变得喧哗无比。

但我只是安静坐在一旁,等着我的兄长寻我。

就像小时候很多次一样。

直到我快要撑不住睡过去的时候,兄长终于赶来了。

我想要帮兄长整理一下因为匆忙而变得有些凌乱的发丝。

可直到我的手穿过他的身体,才恍然想起自己早已变成了一缕幽魂。

兄长戴上手套和面巾,绕着我的无头尸体转了三圈。

即便已经送到大理寺一个时辰,我浑身的血依然在不停地滴落。

身上本就破旧的素衣在鲜血的浸染下变成了妖异的红色,倒添加了几分鲜艳。

我看着兄长缓慢抬起我的胳膊,我又一次体会到了细密如针扎的疼痛。

在我毒发濒死之际,那伙凶神恶煞的绑匪又把我掳上了马车。

因为我没有把兄长骗来,所以他们怒气大发,要把对兄长的恨都发泄到我身上。

他们给我喂了一半解药,让我不能那么快的死去,同时意识也逐渐清醒。

毒发带来的痛意愈加清晰强烈,我感受到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烈火灼烧。

他们却还不解气,用小刀把我的手腕脚腕都割开了深深的口子。

他们想听到我的哀嚎,可他们不知道,我天生不会说话。

没有听到我的惨叫与求饶,他们怒气更重了。

他们把两根如手指一般粗的钢针慢慢插入我的体内,看着我在地上绝望的翻滚。

我每挣扎一次,身体就像是被刀子刺开了皮肤,我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如同被撕裂一般。

我无声哀嚎着,心里大声呼喊着娘亲。

我期望娘亲能快些来带走我,让我早点结束这无边的折磨。

兄长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很快在背后发现了被他们粗乱缝合、有两尺蜈蚣这么大的疤痕。

而在疤痕的另一侧,就是我小时候为救兄长受伤落疤后,娘亲亲手纹上的海棠花。

但昔年的海棠花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只有猩红的血肉,以及森森的白骨。

兄长并没有在肩胛骨处多做停留,毕竟我这个身体血肉模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

少掉的一块肉,也并没有什么稀奇。

可我却清楚的记得那朵海棠花的由来。

那是兄长第一年上学堂时的一个冬天。

因为他和人打架惹得父亲震怒,被关在房里三个月。

但兄长小时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在屋里多待半天都嫌难受。

而且同兄长一起上学堂的陈家哥哥偷偷跟我说。

兄长是因为学堂里有人嘲笑我是个小哑巴,才动手打了他们。

因此只要爹爹外出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溜到兄长的房间,给他带一些新奇玩意解闷。

意外就发生在我给兄长送桃花酥的一个下午,他拉着我一起玩竹蜻蜓。

可是竹蜻蜓从我们的手上飞出去,路过炭火盆的时候捎带着火星烧到了床帘。

当兄长转身的那一瞬间,火势骤然加大。

危急时刻,我将兄长推出了房间,自己却被房梁砸中昏了过去。

从那之后,我的肩膀处就多出来了一朵海棠,而兄长也一改原本跳脱的性子,变得沉稳。

我一直以为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直到娘亲在花灯节意外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