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姜衔草在缭绕的暗香中醒来,手腕上传来淡淡的异物感,霎时浑身紧绷。

沈听肆和她的五个好哥哥还没放完血?!

她下意识地挣动反抗,原以为她身子虚弱掀不起任何波澜,却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抬胳膊就掀翻了手腕上的红线。

原本闭眼为她诊脉的太医蓦然起身,一直侯在床边的姜锦言也欣喜若狂:

“王爷,您醒了!”

姜锦言为何要对着她叫王爷?

姜衔草心里骤然生出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她猛地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腕,看到上面并没有放血留下的伤痕,也与她之前营养不良的孱弱截然不同,反倒骨骼分明强健有力,白皙的肌肤下还有淡淡青筋凸起。

她先是震惊,然后一把掀开锦被,看见自己只穿着雪白里衣,却修长健壮的男性身躯时,她惊到浑身打了个寒战,然后匆忙下床去找镜子。

姜锦言跟在她后头诚惶诚恐:

“王爷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微臣和下人就是,怎敢惊扰您亲自动身?”

姜衔草不理他,在卧房角落找到紫檀木的镜架,上面摆着一面小巧铜镜,微黄的镜面映出沈听肆那张完美无暇的俊脸。

她竟然变成了位高权重的九王爷。

那么,真正的沈听肆去了哪儿?

莫非——

她尚未来得及深究,姜锦言已经在她身后规矩跪下,沉声道:

“臣姜锦言向王爷请罪。”

姜衔草顿住片刻,才缓缓转过身。

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长兄跪在自己脚下,她生出一瞬的恍惚。

姜锦言余光上挑,瞥见九王爷沉着脸不言语,连忙说出他事先打好腹稿的言辞:

“王爷屈尊来敝府救珠儿的命,是姜家的恩人,臣却招待不周,让王爷在敝府受惊昏迷,重罪难逃。臣愿以一人之身代替整府受罚,只望您莫要因臣一人的过错,迁怒姜府其余人。尤其是珠儿,她得知王爷昏迷颇为自责——”

姜衔草懒得听他虚伪的请罪,那一口一个亲昵不已的“珠儿”就像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下打她的脸。

她冷声打断道:

“姜衔草怎么样了?”

姜锦言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时问起姜衔草,愣了一瞬后才回答:

“方才姜衔草也被雷劈中,无奈之下臣只能先中断放血,让下人把她送去休养,为下次放血做准备。”

闻言,姜衔草眸光陡沉。

她昏死前身体虚弱到那等地步,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一只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可她的亲哥哥不说心疼她半分,勉为其难让她休养也只是怕她死了没法再给姜怀珠换血,这般狠心决绝,真是再一次让她开了眼界。

若是她没换了身份,此时也只能任他们宰割,可如今她是九王爷沈听肆,自然不会任由他们继续践踏她的身体。

衡量了片刻后,姜衔草勾唇冷笑,“先不急着放血,本王忽然觉得落水的事有些蹊跷。”

姜锦言眉头紧皱,“王爷这是何意?”

姜衔草学着沈听肆惯有的语气,背着手慢悠悠道:

“本王就想弄清楚,是不是真如姜衔草所言,你们都只是听信了姜怀珠的一面之词,连在场的下人都未审问,就急着给她定罪了?”

姜锦言心里一惊,思量片刻后再度开口:

“文宁侯府家风清正,绝不冤枉了好人,也绝不会纵容了作恶之辈。珠儿落水之事毫无隐情,就是姜衔草这个罪魁祸首在撒谎狡辩而已。王爷是明智之人,千万不能受她蒙骗。”

姜衔草垂落的右手默默攥紧,指甲死死抠进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既然她的好哥哥铁了心袒护姜怀珠,那她就借着这具身体,撕开文宁侯府“家风清正”的遮羞布!

“何为明智,何为愚蠢,本王心里自有评判,轮不到一个臣子来指点。”姜衔草扬起下巴,傲然俯视跪在地上的姜锦言,“姜大公子,你僭越了。”

姜锦言惊疑不定。

三日前珠儿落水,九王爷赶去后亲自下水救人,抱着珠儿上来时听到她颤巍巍那一句“是妹妹推我下水”便大发雷霆,根本不用他们兄弟说半个字,他就命侍卫把姜衔草摁在冰水里受罚,之后四弟找来换血养身的方子,也是他第一个发话,说要放姜衔草的血给珠儿赎罪。

怎么如今被雷劈了后就像变了个人,开始替姜衔草伸起冤了?

沉默了许久,他迟疑着道,“臣不敢放肆,只是王爷也知道珠儿的为人,她绝不会撒谎......”

话没说完,姜锦言就被瓷器碎裂在地的脆响惊到,剩下的话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姜衔草收回砸了花瓶的手,斜睨着他的眼里充满冷意,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喙,“本王说了要彻查落水一事,大公子是听不懂话,还是有意抗旨?”

姜锦言头皮一紧,连忙低头:

“臣明白,臣这就派人去查。”

“不必派人。”

姜衔草以九王爷之身,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本王要你们兄弟几个亲自去查。十日之内,本王要看到案发时所有在场之人盖了手印的供词。”

听到九王爷真要兴师动众地查文宁侯府的家事,姜锦言微微一怔,尚未来得及言语,就听对方又道:

“姜衔草是本王的未婚妻,已经入了礼部名册,将来还要登上皇室玉牒的命妇,身份并非普通世家贵女可比。如今她牵扯进杀人未遂的命案里,又与姊妹各执一词,事关本王婚事理应着重审理。

再加上当初姜衔草和本王定亲是皇祖母的意思,所以本王也应当将此事禀报给她老人家。若是有人在证词中说谎,那可就是犯了欺瞒当朝太后的大罪,按照大盛律法,文宁侯府治家不严中养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人也是要担责的,还望大公子慎重对待。”

姜锦言霎时变色,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他抬手抹去,正想劝九王爷何必惊扰了太后,却听姜衔草嘲弄地低笑了一声。

他忍不住抬起头,瞧见九王爷眼底闪烁着晦暗莫测的冷光。

姜衔草不躲不避地与他对视,嘴角含笑,“大公子之前不是在本王面前笃定此事别无隐情吗,怎么如今却一脸难色?难不成真让姜衔草说着了,你们姜家人心里有鬼,因此才不敢去查?”

姜锦言回过神,猛地把头低下,压住眼里那一抹慌乱的异色:

“臣问心无愧,自当谨遵王爷之命!”

这时,文宁侯府的管家掀了帘子进来,“禀王爷,禀长公子,二小姐醒了。”

姜衔草眸光一转,冷声下令,“正好本王有话要问她,大公子还不赶紧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