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件事姜锦言还有印象,当日在场的王孙公子玩笑归玩笑,心中却是有分寸的,应当不会有人嘴贱外传,一直待在文宁侯府后宅的姜衔草究竟是如何得知?
沈听肆见姜锦言听进去了三分,稳了稳心神后又道:
“再上个月,本王请你们兄弟在天仙阁看花魁瑶娘的霓裳舞,二公子醉了酒把大公子你错认成他的相好,抓住你就下嘴猛亲,你一介文人士子挣不过他这个武夫,是本王的侍卫出手相助才没让你被他扑倒......”
“快住嘴!”
姜锦言连忙制止沈听肆继续说下去,他忍不住和姜锦行偷偷对视,两人眼里都是满满的震惊。
文宁侯府家规森严,从不许家中子弟去风月之地,因此他们兄弟平时去青楼都跟做贼似的,只让马夫送到相邻的无人巷子,连随身小厮都不曾带进去。
那日在天仙阁闹出的乌龙丑事更是彼此严格保守的秘密,断无让外人知晓的可能,却偏偏从“姜衔草”的嘴里说了出来。
姜衔草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却是不慌不忙地低笑着开口:
“姜二小姐,你如今撒谎的本事是愈来愈厉害了,居然连你亲兄长都编排了进去。你今日说他们兄弟相亲,明日还不得胡诌他们**了?”
沈听肆冷笑着回击:
“本王是不是胡乱编排,姜家几位公子心知肚明。”
说着他转头看向姜锦言,阴沉的语气充斥着上位者惯有的威势,“你们眼前这个九王爷,只是占据了本王身子的无耻冒牌货。本王可以说出更多只有本王才知道的秘辛,这些都能证明本王没有说谎!”
姜锦言没有立即言语,他侧过头看向从容旁观的姜衔草,眼里闪过一抹狐疑,顿了顿后朝她俯身作揖:
“家妹疯的厉害,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先回客房歇息片刻,待臣仔细管教过她再向王爷赔罪......”
姜衔草还没等他数完,就嗤笑道,“大公子意图支走本王,是想管教你的疯子妹妹,还是真信了她的话,想趁着本王不在侧耳聆听她要说的秘辛?”
姜锦言俊脸一红,搜肠刮肚地想着找补的话,却听姜衔草不慌不忙道:
“姜二小姐方才说的那两件事,本王之前来侯府做客时,珠儿可都和本王说起过。”
她看了眼还瘫在地上流着血的姜怀珠,嘴角讥讽的笑容意味深长,“当时本王和珠儿是在前院的花厅闲聊喝茶,珠儿先是主动说起苏相长子养外室却被正室夫人教训的丑事,询问本王日后若是成婚了,是否也会背着家中娘子在外偷腥?本王自然是叫她放心,又问她是如何得知此事,她说是从二公子那里听说的。”
姜怀珠苍白的脸颊微红,不知为何,她觉得九王爷在提到她时,语气里藏着辛辣的讽意。
就好像她不再是他眼里一尘不染的白月光,只是喜欢嚼舌根议论他人私事,浅陋又肤浅的庸脂俗粉。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心里一紧,原本不怎么疼的伤口裂开了些,她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痛楚。
姜衔草接着说下去:
“至于你二位兄长在天仙阁发生的误会,珠儿也提到了。她向本王请求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哥哥们守身如玉的美名可就守不住了。那日本王离开花厅时,瞥见假山后一抹青白裙角,本王原以为那只是过路的丫鬟,如今本王却想起来,你姜二小姐穿过相同颜色的裙子。”
那日她的养父母来侯府找她,用她过去跟着他们时被男客人骚扰的事向她索取钱财,威胁她若是不给钱就把这些事全都抖搂出去。
她为了保全名声,只能偷偷拿着好不容易攒下的月钱溜出后宅,却在穿过前院花厅时无意中撞见沈听肆和姜怀珠私会,她为了不被他们发现只好躲在假山后,无意中听到了他们当时的对话。
沈听肆神色剧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姜衔草,是你!”
姜衔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笑意不变,“姜二小姐,做草鸡的就别异想天开装凤凰了。那日你躲在假山后偷听了本王和你姐姐的对话,这才得知了那两件事,如今却把这些当成你是被本王夺舍的凭证,真是可笑至极。”
说罢,她慢悠悠看了姜怀珠一眼。
姜怀珠立刻点头如捣蒜,“五位兄长,那日珠儿是对王爷说了这些,王爷也确实看见了有人躲在假山后。王爷本要追查那人身份,是珠儿劝他莫要在这等小事上浪费时间。若是早知妹妹存了这份心思,臣女必不会拦着王爷。”
有了信任的大妹妹作证,姜锦言看向沈听肆的眸光骤然冷下,不掩嫌恶道,“你这无法无天的贱人,姜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听肆见他费尽口舌的自证,都被姜衔草轻而易举地掀翻,气得浑身发颤,却拿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她无可奈何。
他总算体会到了明明知道真相,却只能任由他人颠倒黑白的滋味。
眼见着一旁的下人拿了脏抹布就要往他嘴里塞,他决心最后一搏,沉声道:
“父皇右手臂上有一枚半月形胎记,这件事只有父皇身边亲近的人才知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宫里核实。”
姜锦言眉头一沉,不禁又犯起了迟疑。
眼前这个“姜衔草”说话时的神色和气势,实在都和九王爷太像了,况且她敢拿皇上的龙体说事,万一是真的——
“父皇身上确实有胎记。”
姜衔草淡然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注意。
沈听肆死盯着她,冷笑着质问,“这件事是皇室秘辛,本王都把它说出来自证身份了,你跟着附和是打算蒙混过关?”
姜家众人也都望着姜衔草,她在他们神色各异的注视下,波澜不惊道:
“本王早就查过你的底细,你在回到文宁侯府之前一直在城郊帮你养父母卖酒,宫里几个负责采买的太监常去你们的摊子上喝酒。这些人虽然不是在父皇身边服侍,却惯会奉承巴结贴身伺候父皇的人,他们从谁嘴里听说了父皇身上有胎记的事,又在烂醉后无意中说起被你听见,这也不足为奇。”
沈听肆忽而勾唇一笑。
姜锦言看到他那胜券在握的笑,蹙眉道,“王爷说得在理,你笑什么?”
沈听肆笑道,“本王笑她自作聪明,却中了本王的圈套现出原形。”
这下就连姜怀珠都忍不住问他,“别故弄玄虚了,你什么时候设了圈套?”
沈听肆在看透她的真面目后就对她失望至极,此时根本懒得看她,只是直勾勾盯着姜衔草的眼睛,“因为那枚胎记根本就不长在父皇的右臂!本王方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引你附和,你也果然上钩了。”
众人又都看向姜衔草。
姜锦言内心已经动摇。
他想到九王爷醒来后说要彻查珠儿落水之事,忽然关心起姜衔草身体,还有对珠儿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态度,愈发觉得此人可疑,倒真像是姜衔草上了沈听肆的身,要为自己翻身做主。
他再度开口时,语气冷硬了三分:
“王爷,请恕臣失礼,还是请您先去客房歇息——”
他的话再一次被姜衔草打断:
“本王刚才只说了,父皇身上确实有胎记,何时说过胎记在右臂?”
沈听肆嗤笑,“你被本王戳穿了谎话,就又改了说法。那这回本王不说,就让你说,父皇的胎记究竟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