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住你的身份

鞭刑是极为熬人的,明珠在潜龙渊时最不想经历的就是鞭刑,因为鞭打的范围大,不易好,长时间下去伤口容易溃烂,限制行动。

可这都不是最让她心痛的。

最让她心痛的是李鹤牢牢握着鞭尾的那只手。

三十鞭下来,她已几近虚脱,身上鲜血淋漓,他打的是背部,尾端落下来时,便好像皮肤裂开一道道口子,仿佛是用刀划破的。

明珠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过去。

刚才她努力护着肚子,生怕伤到孩子,代价便是李鹤以为她不服气要躲,又多打了十鞭。

李鹤打了她,然后把她抱起来:“明珠,你为何不能听话些。”

明珠仰起小脸,第一次对面前的这个人有了厌恶的情绪。

“殿下不如找一只狗,狗,给一根骨头便很唯命是从。”

他眯起眼睛,“看来你还是不肯认错。”

再打下去,怕是要了她半条命。李鹤没再动手,只道:“本殿最是厌恶薛华采,这些年你暗中扶持她多少,本殿不再计较,本殿就是想问问你,对着那头不知满足的饿狼,你后悔帮过她吗?”

明珠不明白,那也是李鹤的母亲。

纵使他再怎么恨,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着想,怕他有朝一日回头,想与母亲叙叙情,却无处寻,可是为什么,她的用心良苦却成了他讥讽的话头。

“殿下不悔,明珠便无悔。”

他别有一天真的没了母亲,再痛哭流涕在她生时没做孝心。

李鹤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笑容极为冷冽。

“你管的太多了,明珠。刀就是刀,记住你的身份。”

……

这一场鞭刑,明珠又是躺了半个来月不能下榻。

这些天,李鹤三天两头的往宫里跑。

一是为了到皇上跟前表现,太子势力已清空的差不多了,现下便是可以展露头角的时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明珠心里头却还知道,李鹤进宫频繁,亦是为了与余袅袅私会。

当初那封告知她李鹤有危险的密信,为何她拜托余袅袅传信的后脚,她便在御花园遇上了皇上,以前她只当是巧合,可薛华采一闹,倒是提醒了她。

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找到一个帮手,替她调查此事。

他也是潜龙渊出身,算是她的师兄,名叫夏晁。

夏晁的爹娘死于水灾,他流落街头,便被他们的师父一同捡到了潜龙渊苦修。

去了潜龙渊的孩子,一百人只能活下来一个,那是个无比残酷的世界。

最后的角逐,只剩下她和夏晁两个人。

那时的夏晁,便知道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将匕首偷偷调换了位置,刀背对着明珠,明珠活下来了,夏晁却坠落悬崖,不知所踪。

后来,她已可以独当一面,又遇到李鹤。

李鹤把她带出了潜龙渊,带进了宫,她在宫里,又一次见到夏晁。

他已是皇上的朱鸾卫统领,容貌半毁,她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那以后,他们便时不时的私信往来,都是些很寻常的问候,因为他们身世凄惨,没有家人,遇见故人,便如同家人。

夏晁得知她需要帮助,没几天便查到有用的信息。

“云妃进宫那年,她的婢女说,有天云妃让她传一封密信到李鹤的府上。”

当时,李鹤不在府里,能掌事的只有明珠,那封信自然是到了明珠手里,明珠拆开后心急如焚,便央求余袅袅帮忙告诉李鹤他有危险……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信就是余袅袅送的。

夏晁说:“我问了当时的大监总管,那天皇上并未去御花园,他是在去后宫的路上见到余袅袅,余袅袅穿的像已故的先后,皇上一时情动,便将她带了回来。”

明珠听完,已是全明白了。

可是余袅袅为什么这么做?

她那么爱李鹤,为什么还要勾引皇上?

她困惑的目光,被夏晁读懂,夏晁说:“后宫女子皆是心狠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云妃娘娘入了宫,得尽盛宠,还拿住了五殿下的心,一举两得,并无失意之处。”

原来如此。

明珠朱唇微启,又念了一声:“原来如此……”

余袅袅生的那般秀美,毫无城府,就算淋了雨都要在李鹤怀里哭啼半天,这样的女子,却心狠到甘愿拿自己的身体和余生作赌。

明珠又想到前几日她在酒楼撞见的一幕,那也是巧合吗?

她闭上眼睛。

夏晁见她袖口之处隐隐有伤,脸色惨白,低声说:“明珠,你想杀她吗?”

她摇摇头:“我杀不得她,如若我杀了她,李鹤会与我拼命。”

夏晁戴着银色面具,遮住了他丑陋的半边脸,因为他在宫里为皇上办事,有时撞见后宫嫔妃,嫔妃们多是胆小,见到他的模样会害怕,于是皇上便叫他戴上面具,不许以真面目示人。

酷暑时节,脸上戴着个金属器具,终究是难受,所以他默默靠过来,想查看明珠伤势的时候,明珠扣住了他面具的边缘。

“师兄,拿下来吧。这地方没别人,喘口气,会好一些。”

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在宫里很偏远的一处冷宫。

冷宫冤魂多,死过很多人,常人不愿靠近此地,怕招上晦气的东西。

明珠和夏晁却不忌讳,死在他们手上的亡魂太多了,他们本身就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

夏晁躲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还是算了。”

他生着一双剑眉星目,明珠印象里的他,即便在很小的时候,容貌也比普通人端正的,如若不是毁了容,一定有很多女孩恋慕他。

明珠收了思绪,她已知道真相,可是如今她对已然得势的云妃,没有一丝办法。

她便问起了别的:“师兄,上次你说想送的簪子,送出去了吗?”

夏晁有天问她,他喜欢上一个女孩,近来快到她生辰了,想送她一个礼物,不知送什么好。

明珠便说,簪子吧,简单又能让人知道他的心意。相公送妻子,都是送簪子多。

后来他便没再回话。

夏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没,想等到她生辰的那天亲手送给她。”

她点点头:“她一定会喜欢的。”

明珠想起自己也快过生辰了,可她这种从小没了爹娘的小孩,哪里来的生辰。

不过是她给自己选的日子,那一天,李鹤来到了她的世界,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她坐上了他高大的马车,第一次看到外面的阳光。

后来别人问起她的生辰,她便说,是五月初五,天暖暖的,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