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殿下,听话。」
挣扎两下后楚玦没再动作,乖巧地俯趴在浴桶边。
我用湿帕为他拭去脸上脏污,洗净身上尘垢,换上紫鸢带来的新衣裳。
盯着这张脸久了时,会有些恍惚。
大抵是有血缘在的,他与楚轩长相有相似之处。
但仔细寻找,却也找不出是哪里相似。
气质也是相差甚远。
楚轩眉目含情,惯会蛊惑人心,年少时意气风发,策马京城,引得无数女子芳心暗许。
而楚玦即便是有一张好皮囊,这般畏手畏脚,若放到大街上去,也不会叫更多的人注意到。
「紫鸢,你多去准备几套殿下的换洗衣物,这些不用的都扔了吧。」
紫鸢应了我的话,刚要准备拿走旧衣物,却叫楚玦一把抢了去。
他紧张地在衣物里摸索,最后从中摸出一枚玉佩。
这才松了气,把衣服给了紫鸢。
他像是拿到自己宝贝的孩童般向我炫耀:「我……我的。」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
「殿下的东西,殿下记着收好。」
楚玦点点头,试图将玉佩挂于腰间,折腾半晌也未挂上去,着急地拉住我,让我帮他。
我接过玉佩,让红绳穿过其腰带,再让玉佩从红绳中穿过。
挂好了,我却未退开。
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试探着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楚玦眼神中露出茫然来。
「殿下这是不记得了?」
楚玦摇摇头,张嘴许久,只唤了我一声:「娘、娘子。」
我心下一软,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拨开。
「不记得也罢,改日我让紫鸢找大夫来看看,说不定能将你治好。」
总要记起的,血海深仇,怎么能只有自己记得?
04.
门府有侍卫重重把守,紫鸢可随意进出,而我进来后便同楚玦一样,没了自由。
紫鸢寻到京城最好的大夫,回来时侍卫没拦着。
但即便是京城最好的大夫,也对楚玦的病无计可施。
紫鸢将大夫送出府,回来便同我说今日出去的所见所闻。
字字句句不离当今圣上。
这正是我要听的。
昨日原是楚轩祭祀回京的日子,却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埋伏,险些丧失性命,被一女子所救,今早才被侍卫寻回。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如今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议论不断。
我立于廊檐下,望着雨丝如绸。
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至今还未有要停的势头。
院里青石小路水花四溅,低矮的草丛早已被水淹没。
雨噼里啪啦敲打芭蕉和屋顶砖瓦,眼前又浮现那人多情眉眼。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是一批死士,来头还未查明。」
言及此,紫鸢顿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外边的那些人猜测,是前太子所为。」
我心下一沉。
紫鸢提醒:「小姐,皇上此次回京,恐要对殿下下手。」
如今我与楚玦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楚轩若对他下手,我也在劫难逃。
紫鸢是习武之人,现下却怕了,「殿下都傻了,哪会养什么死士去对付他呀?小姐,我们可怎么办……」
我回眸望她,反问:「你怎么知道,就不会是他干的?」
紫鸢一呆。
我嗤笑,「紫鸢,如今这个世上,除了太子想要取三皇子的性命,还有谁?」
紫鸢哑口无言。
养死士,精心算计,埋伏围杀。
这是带着仇恨而去的。
而同三皇子有如此仇恨又有这般能力的,只有楚玦。
楚玦母亲赵贵妃生于陇南世家,父亲执掌兵权,常年征战沙场,为国杀敌。
两年前却以私通外敌罪名,斩于瑶光台上,赵家被满门抄斩,一个世家大族就此没落。
赵贵妃听闻此讯,于宫中自缢。
楚玦被撤去太子之位,丢入寒清宫中,自生自灭。
凡此种种,最想要楚轩死无葬身之地的人,除了楚玦,还有谁?
若他当真是在装疯卖傻,那也倒省了我费心思量如何利用他将楚轩引出宫来。
若他当真是在装疯卖傻,那报仇一事,未必用得着我出手,甚至是无需。
自有人要取楚轩项上人头。
经过这些天打扫,屋子已无异味。
窗外树影摇曳,雨还在下。
屋中烛火晃动,纱幔起起落落。
一番香汗淋漓过后是无尽的疲累与困倦。
楚玦蜷着身呼吸逐渐平稳。
我从枕头下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眼一眯,迅速抵上人的喉咙,翻身坐起。
腰间却是一酸,差点摔回去。
稳住身子后死死盯着慢悠悠睁开双眼的人。
「娘子,」楚玦长臂环上了我的腰,眼眸深邃,「这是做什么?」
我冷笑,将匕首逼近几分,「原来殿下一直都在装疯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