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即使在梦中,我也常常看到那双眼。

重逢胤祯是在太子去世后,我入宫陪伴阿姐。

他正被嬷嬷强行灌下一碗碗苦药,他挣扎得激烈,药汁溅得到处都是。

我见状心生不忍,便上前协助,他却突然停止了挣扎,低着头,异常顺从。

太后见状非常高兴,便时常召我入宫,让我陪着侯爷说话并喂他吃药。

那天我才知道,我心中挂念已久的月下公子就是成阳侯,但他已经痴傻,目前被特别允许住在宫中。

我暗中藏起了心中的喜悦,主动承担起喂药的任务。每当药汁过于苦涩,他便会睁大那双眼,哀求地看着我,但仍会乖乖地将药喝下。

有一天,我竟然看到他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那一刻,我突然也想放声大哭。

我以为可以这样陪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太后临终时下了懿旨,再过一年,我本可以嫁给他。

但醒来时,我却看到了另一张面孔,他厌恶我脸上的泪珠,总是满脸嫌恶地说:

「她从不会哭。」

我又讨好地笑,他也会笑,抚摸我的头说:

「阿雪真是乖巧。」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三年,直到有一天,我在梦中呼唤了一声「侯爷」。

喉咙仿佛被火灼烧,我是被皇帝掐醒的,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他的眼睛通红,瞪着我:

「你竟然想着一个傻子,原来,你真的想嫁给他。

我以为是我救你脱离苦海,

原来我是棒打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看着满床的明黄衣衫,心中涌起一阵委屈,我第一次反驳了他:

「陛下不也天天想着阿姐。」

他愤怒至极,手上的青筋暴起,单手将我提起,又摔向地面:

「我哪里不如他。」

我的头撞在床沿,鲜血汩汩流出,但我依然昂着头看他,满脸不屈。

眼前的人并非心上人,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为何你可以念着别人,我却不能。

他伸手想要触摸我的伤口,但在空中犹豫了半晌,又收了回去。

他拍了拍手,愤怒地笑了起来:

「很好,你果然是她的妹妹。」

他再也没有来过我的承春宫,一连三个月。

我再次见到他那天,是阿姐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