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我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她如何在两年多以前见我?
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被困了太久,而导致记忆出现了差错。
我妈祈求的看着贺元洲:“小贺……不,贺总,求您帮帮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我鼻尖骤然泛酸。
我是独生女,我妈拼搏一生,把她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我。
可到头来,我却死在了她的前面。
我不由看向贺元洲,却只看到他撩起眼皮,眼底尽是淡薄讽刺。
“林女士,你在说什么?”
我的心里猛地一刺。
我妈也愣了下,随后嗫嚅着唇:“贺总,我……”
贺元洲薄唇勾起,声音寒凉:“你们现在有什么资格让我帮忙?”
我看着他讥嘲的神情,整个人如坠冰窖。
曾几何时,贺元洲也变得如此凉薄寡情。
我不由猜想,是我将他逼成了这样吗?
贺元洲说完,径直转身上车。
我妈脸色一瞬灰败,只是下一刻,她便冲到了贺元洲的车旁。
她伸手扒住车窗,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贺总,我只想要知道眠眠到底是死是活,我给您跪下磕头,求求您帮帮我……”
我飘在她身后,听着她哽咽哀求的声音,眼眶涩的发痛。
她曾是北岛市商界赫赫有名的铁娘子,能跟酒桌上跟一群男人喝的有来有回,能在诡谲阴狠的各种手段中全身而退。
可如今,她抛弃尊严,脚步踉跄求着曾经需要仰仗她给资源的贺元洲。
我心疼的浑身都在颤抖。
“妈,您别这样,我已经死了,您别求了……”
我想拉住她,可却只是徒劳。
贺元洲瞥了我妈一眼,手指一动,车窗便缓缓上升。
咚的一声,我妈的手指被夹住。
她疼的脸都白了,却仍不肯放手。
“贺总,只要您能出气,怎样对我都可以,我只想找到我的眠眠……”
我简直目眦欲裂:“贺元洲!你松手!”
可缝隙里只传出贺元洲淡漠的嗓音:“不用管她,开。”
我被困在贺元洲身边,看着提速的车子将我妈狠狠甩在地上。
我从车里看着她扑在地上的身影,痛的声音都破碎。
“妈妈!”
我妈爬起来追着车,声嘶力竭:“我就眠眠这么一个女儿,贺总,求您救救我吧!”
我一遍遍冲回去,又一遍遍被拉回。
眼睁睁看着我妈的身影越来越小。
我抖着声音求贺元洲:“贺元洲……你帮帮她,哪怕让她知道我死了也可以,让她断了念想好不好……”
跟贺元洲分手后,很多人都骂我不识好歹。
可只有我妈,轻轻的抱住我:“宝贝,妈妈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到底怎么了?”
我在她怀里哭到喉间都有了血腥味,才忍下那句‘我快死了’。
可我现在却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告诉她。
贺元洲看着后视镜里我妈的身影,声音又低又讽刺。
“救?她配吗?”
他缓缓后靠,闭上了眼。
我怔怔的看着他,灵魂几欲破碎。
这是我当初辜负他的报应吗?
可我已经死了,上天还想要怎么惩罚我?
我恍然想起刚才的养老院,心里一颤。
我妈爱体面,以前就说过绝不会去住养老院,不想受人白眼。
可如今,她却在这既破又偏的地方,苦度晚年。
我死后的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我无心去看贺元洲做了什么,我只想离开。
可无论我怎么做,还是以失败告终。
我望着外面发暗的天空,觉得命运真是可笑。
生前让我被病魔缠上,让我注定跟贺元洲阴阳两隔。
死后却又让我跟着他,看他对我厌憎交加不屑一顾。
我看向还在处理文件的贺元洲,恍惚回到从前。
那时,所有人都说贺元洲配不上我。
他表面上装的不在意,背后却发疯似的拼命。
他第一次签下单子时喝到胃出血,我去接他,心疼的直哭。
“贺元洲,你别那么辛苦,我又不是非要靠你养着。”
贺元洲紧紧抱着我,声音含糊又坚定:“眠眠,我舍不得你受一点苦。”
可后来,我靠在段君言怀里看着他。
“贺元洲,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你都配不上我。”
灵魂深处措不及防的疼让我不禁闷哼一声。
我下意识捂住嘴,生怕被他听见。
可我又忘了,贺元洲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直到夜霭沉沉,贺元洲才离开公司。
他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点进了微信界面。
他手指滑动,在‘添加朋友’那一栏里输入我的号码,点击了添加。
我扯开嘴角,贺元洲,我死了四年,微信号早就被注销了。
可下一秒,我看着屏幕上弹出一句——
�对方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这一瞬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贺元洲似乎也怔了一下,可很快,他嘴角浮现讥诮。
我想,应该是嘲讽我明明还有音讯却置亲妈不顾的行为。
他随手点进我的朋友圈,背景图是一双交握的手,指间钻戒耀眼。
背景图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
�朋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
贺元洲垂着眼看着那片空白,不知在想什么。
我看着这样沉寂的他,我莫名有些难过。
贺元洲起身走了出去,我跟着他一直走到了客厅的酒柜前。
他没有开灯,月光照进屋内,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冷清。
他重复着倒酒喝酒的动作,脚边的空酒瓶越堆越多,他眼中的醉意也越发明显。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面上的手机响起一声提示音。
我有些好奇的凑过去,却下意识呼吸一乱。
贺元洲竟将我设为了特别关注。
而那声提示,正是告诉他我更新了朋友圈。
贺元洲点进去。
巍峨雪山下,我与段君言相拥而立,面朝镜头笑的甜蜜。
配文是:这辈子,只想跟你岁岁年年。
我眉心一跳,这张照片,明明是我当初为了宽慰我妈特意拍给她看的。
怎么会被发出来,还配上这样恶心的文字?
我下意识看向贺元洲。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一张俊脸满是阴鸷。
几秒后,他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伴随着碎裂声响起的还有他咬牙的冷语。
“姜眠眠,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过得有多好吗?”
我被他这句话刺的浑身一颤。
一时竟分不清,贺元洲究竟是不甘心,还是真的恨我至此。
我看着满地的手机残骸,不禁想要解释:“贺元洲,不是这样的。”
可他醉意汹涌,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眉眼冷冽。
“你这样贪慕虚荣的人,谁会跟你岁岁年年!”
我看着贺元洲满是不屑的脸,一点点红了眼。
“贺元洲,当年跟你提分手,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当时你正在紧要关头,你要我怎么说出口?”
我竭力控制着声音,却止不住哽咽。
“贺元洲,我承认我害怕,我怕拖累你,更怕你会恨我。”
可贺元洲直直穿过我身体:“一个段氏就让你趋之若鹜,可笑!”
我定在原地,才惊觉我其实早就死了,他根本听不见我任何的解释。
贺元洲就这么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我看着他闭着眼仍然紧蹙的眉,伸手想帮他抚平。
可最终,我只能在虚空中描绘着他的眉眼。
我蹲在他身前,一点点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尽数说给他听。
“跟段君言结婚,是因为那时家里公司出了事,我走投无路了。”
“在等死的每一天,我都想找你,我存了你的号码,可从来不敢拨通你的电话。”
“贺元洲,你知道的,我胆子很小。”
“贺元洲,对不起啊。”
“贺元洲……我爱你。”
我一字一句飘散在空气中,又化作虚无。
贺元洲动了动,无意识的低喃从他嘴里溢出:“眠眠……”
我就这么看了他一夜,直到天光大亮,直到日上三竿,门铃响起。
贺元洲眉心动了动,随即睁了眼,他重重按了下眉心,走到门边打开通讯器。
“谁?”
“贺总,是我,赵烨。”我抬头看去,是上次跟在贺元洲身后的那个男人。
贺元洲沉默两秒:“在外面等着。”
十分钟后,贺元洲换好了衣服,又恢复了那副凉薄淡然的模样。
好像昨夜情绪的失控,只是我的错觉。
贺元洲拉开门,赵烨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目露关切:“贺总,您没事吧?”
“没事。”
他对镜系着领带,淡声吩咐:“明天上午,我要看到收购姜家的方案。”
我的心猛地一沉。
赵烨快似乎也愣了一下,说话时,语调似乎还带着点小心。
“您说的是……北岛市以餐饮发家的姜家吗?”
贺元洲扫他一眼:“怎么?”
赵烨开口:“如果是那个姜家,我想我们没有收购的必要。”
贺元洲眉眼一凌,我也不解的看着赵烨。
赵烨低头在平板上搜索着什么,一分钟后。
他递到贺元洲面前:“早在三年前,姜家就被段氏打压到破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