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孤岛上熬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妹妹带着记者冲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奄奄一息,喉咙嘶哑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晕倒在沙滩上,再醒来是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所有人厌恶的目光。

他们说,我吃了母亲。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我连畜生都不如。

白色的医用被下,我双手颤抖。

「不……我,我没有,是高灵,是她把我和母亲丢在孤岛上。」

可是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一个恶毒到食母的人,可信度为零。

我的妹妹高灵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

「姐姐你怎么这么说,当初遭遇海难,我拼死游回去。

「好几次,我累得游不动了,想淹死算了,可想到你们,为了救你们,我都咬牙坚持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吃掉母亲,你再等等,等等我啊。」

她是奇迹,是救母的英雄,我是不配被救的恶毒姐姐。

更可怕的是夜幕降临,四周静谧,我好像又回到那个孤岛上。

岛上没有食物没有水,鱼是极难捕获的天赐,更多时候我们吃草,吃树皮。可根本不够。

可有天,母亲背着一只手,把芭蕉叶盛的一捧血水递到我面前。

「妈刚捉了一条鱼,鱼肉我太饿吃了,给你留了点水儿。我年纪大了,得吃东西,你还年轻,喝点血水就行。」

我急吼吼的喝了,心里还埋怨她不给我留点。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她捉的鱼,永远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连走路都难,还要与我分开去找吃得。

我跟着她,发现了她的秘密,她干瘪的手臂上一道道的伤痕。

我不肯再喝她剩下的血水,我也可以想捉就捉到「鱼」了。

「妈,你每次捉到鱼都自己吃独食,这回我捉了鱼,也只给你留了点水儿。」

她没有接,浑浊的眼睛流下两滴泪,还赶紧抹了,塞到我嘴里。

她说:「昱昱,别怪灵灵,是妈不好,妈没教好她。这罪妈该受的。可是,我的昱昱不该受啊。」

第二天,天空亮起鱼肚白,她说在海里看到了一条鱼,离岸很近,非要去捉。

我搂住她的腰:「妈,你出现幻觉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掰开我的手:「你放开,放开我,我要给昱昱捉鱼,你别拦我。」

她拼尽了一个母亲爱子女最后的力气,挣脱了我。

海浪翻卷而来,卷走了这世间最后一个爱我的人。

病房里,黎明在不期待中到来。

高灵来医院看我,离开了镜头,她被恨意侵蚀的脸,像一只丑陋的怪物。

她说:「我永远失去他的爱了,高昱,也不会再有人爱你。」

妈,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我做不到,不怪她,不恨她。

我恨不得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