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我们谈谈好么?】
季茗发过来的。
简单又无痛痒的几个字,把我的起床气和失落感揉在一起,砸向床头。
我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季茗,这件事到底有多难解决?一个保姆,敢在女主人的饭餐里吐口水,而你作为男主人的态度,居然是还要谈一谈?”
“姜恬,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激动?”
季茗在电话里的口吻,像极了反客为主的质问,“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看,是不是你先入为主地排斥我妈,进而排斥我妈带来的孩子,然后继续排斥这个孩子的保姆?”
“我排斥你妈,难道不应该么?”
我冷笑道:“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所以你过不去的心结永远就只是这件事不是么?姜恬,你不要再找借口看这个不顺,看那个不对了行不行。女儿已经走了,是你说的日子还要过,还要往前看。你每天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图什么?”
我被季茗气得几乎心梗,看来心外科主任的名声不是盖的,不仅擅长治疗心脏有问题的人,还擅长把人气出心脏问题。
“你是不是疯了季茗?我只是想要换一个保姆,是有多难?我讨厌那个女人跟我假惺惺作态的样子,我讨厌她自作主张在我的家里刷纯在感。我不想提你妈,也不想提丫丫,我就是要换了陶静,哪怕换个比她贵一倍的育婴嫂,钱我可以帮你出,小宝你想养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养,但这一切跟陶静没有关系,我不想再见到她季茗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啪一声,我气呼呼地把电话挂断。
蓝瑶跑进来,一脸慌张:“怎么了姜恬!”
我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睛,咬咬牙,偏开脸。
蓝瑶:“你凌晨三点跑我家睡觉,一大早电话里大吼大叫,还跟我说没事?”
“那你还问。”
我跳下地,去厕所。
坐在马桶上,我用手抓着头发,颓然拄着膝盖。
我沮丧极了。我不想跟季茗吵架,说真的。
一地鸡毛的生活,无问对错。
而我之所以还能坚持在这段婚姻里,终究是因为爱大过绝望。
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季茗之间的交流变得这么不顺畅。
我误以为是丫丫走后的这小半年,我的情绪和状态始终游走在崩溃边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事实上,丧女之痛不过是放大了长久以来始终存在的问题。
就比如说,【我们谈谈】这四个字,其实是季茗这些年来最强大的缓兵术。
他会用这种看似非常冷静的态度,直指我的冲动和激烈。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不够成熟,不够三思而造成的不良后果。
例如怀孕时的患得患失,产后的婆媳矛盾,被催生二胎的崩溃,林林总总。
他好像就只会说一句【我们谈谈】,而谈谈的结果也只会是以我的一步步妥协来告终。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直面我的困难,而义无反顾帮我给出解决的方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恋爱那会儿,季茗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说渴,他就帮我拿水;我说冷,他就帮我捂手;我说自习室很吵,他就会去跟后面聊天的同学理论。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姜恬我们谈谈,你为什么这么冷?明明说了让你多穿衣服你不肯,偏要美丽冻人,你看我就不冷是不是?
这种说出来矫情,吞下去噎人的围城之痛,或许跟失去丫丫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一不小心想太多了,以导致今天早上又一次严重的便秘。
蓝瑶在外面吼:“姜恬!你手机响!”
我以为是季茗,但我现在真的不想理他。
“帮我挂了。”
“不是老季。”
蓝瑶大大方方踹开洗手间的门,把手机丢给我。
我看了一眼上面跳动的陌生来电,心说,怎么不是?
季茗一向这样,每次吵完架被我挂电话后,他都会就手拿别人的手机再打。
一看这个号,就知道肯定是陶静的。
我按下接听键,强屏着怒气:“季茗我再说一遍,她留我走。你要是真觉得这么难做,不如一步到位——”
“姜教授。”
电话那段传来霍斳的声音,我的手机当场下掉了。
“喂?!”
“姜教授?我是霍斳。你在听么?”
蓝瑶拎着豆浆机,从洗手间外面探头进来。
看我一脸惨白,跟见鬼了一样盯着地上喂喂作响的手机,蓝瑶嗤了一声,一边用夹子音嘲讽我,一边摇头摆尾地走了。
“哎呀真可怕~手机里竟然会有人说话的声音呢!好吓人呀~”
要不是因为我被马桶封印了,真想跳起来冲着她的蜜桃臀给上一脚!
我抖抖索索地捡起手机,小心喂了一句:“霍,霍总。”
“我在你家楼下。”
我当时第一反应,他不会是专门来送情趣内衣给我的吧?
“霍,霍总,我……你怎么来了?”
“我接你去公司。”
听我语无伦次的样子,霍斳的口吻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耐,“昨天签约会上你们所长说,让你和另外两位老师去我们甲方做正式的项目述职。”
“啊?”
我捏着电话,彻底懵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应该是霍斳在叹气:“姜教授,你是不是忘了?”
“我……”
我哪里是忘记了,我根本就没仔细听。
昨天下午在单位闹出那么大的乌龙,三点签约仪式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浆糊,所长和科长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整个人都是神游天际的。
“抱歉霍总。可是我——”
我该怎么跟霍斳解释,昨天半夜一点他亲自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今天早上,我却睡在我闺蜜家——
还是水仙苑这种名声很特别的地标性小区?!
如果我解释为我梦游的话。他会相信我真的梦游,还是会更相信我跟我老公吵架了呢?
我挠头:“霍总,我还是自己过去吧。就不麻烦您了,您——”
“我刚回国,这是我在公司任职副总以来的第一个项目。虽然我并不在意少数人的眼光,但还是希望能把初期的每个环节都做到尽善尽美。”
霍斳说得很诚恳,“姜教授,你连今天有项目述职都忘了,如果我不提前接上你,交代几句细节。你觉得我能放心么?”
“姜恬,我给你弄黑豆豆浆吧!促进排卵的!”
蓝瑶在她的开放式厨房里冲我喊了一声,那清脆的穿透力,就跟在直播间里大喊“谢谢榜一大哥冲的火箭”一样。
你说,榜一大哥听不听得见?
在霍斳面前,我已经不知道社死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只有我的心跳和霍斳的呼吸。
几秒后,对方说:“姜教授,你家保姆不错,做事很专业。”
我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豆浆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