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和母亲她们也只是那日街上匆匆一瞥。
父亲的尸身被扔进了乱葬岗,沈家家眷尽数流放潮州。
我求宋淮景帮我,他只是沉默,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在太子府里见到了熟人,苏婉婉。
“殿下留你一命你就该感恩戴德了,还敢提那些罪人!”苏婉婉柳眉倒竖。
“我警告你,不要给殿下生事。”
我看着苏婉婉趾高气扬的模样,只觉得陌生,那个幼时奋不顾身将我从湖中救起的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宋淮景走了,他没有看我,只让苏婉婉好好劝我。
“沈傲***是板上钉钉的事,没被千刀万剐,是陛下仁慈,家眷流放潮州亦是陛下恩典。”
苏婉婉得意地笑着,涂得鲜红的指甲轻轻刮过我的脸,将手中的红花汤灌进我嘴里,弯身在我耳边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们家做的那些肮脏事,是我们苏家揭发的。”
几月后,先帝驾崩,宋淮景顺利即位,苏婉婉成了皇后,而我,成了新帝的皇贵妃。
苏婉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有喜了,每天流水一样的补品送去。
她和宋淮景都很看重这个孩子,这可是新帝的第一个孩子,十分尊贵。
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懂些医理,进宫前,我在潜邸种了些简单的中草药,做成香囊送给太子殿下,让他日日都带着,日日都记得我。
宋淮景很宠我,所有人都知道皇贵妃宠冠六宫。
我只说江南风景俏丽,宋淮景便带着我下江南游玩。
前些日子我们刚针锋相对,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苏婉婉怕我抢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宠,立马收拾行囊赶上我们。
她来得匆忙,只带了身边几个心腹,连太医都来不及挑选带上。
她追来,在我意料之中。
北方战事吃紧,才到江南,宋淮景就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留下我和苏婉婉,而太医还在来的路上。
太医最快明日到,我还有一日的时间。
当时正值雨季,江南又多青石板路,布满青苔,苏婉婉摔倒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
她在濛濛细雨中挣扎良久,绿云才听见她微弱的求救声,她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没有一点人样。
两腿间流出的血,被江南的雨晕成一大片。
“好痛,好痛,我的孩子,快救我的孩子!”
苏婉婉痛得意识涣散,却仍呼喊着救孩子,她的婢女扶不起她,她最看不起的阉人,无奈之下将她一路拖回寝殿,血在路上一路蜿蜒,沁入青石板内。
我从一片血泊中捡起一块满是青苔的鹅卵石,冷眼看着雨水冲刷干净所有物证。
这地方风景虽好,像宫中那样能妙手回春的大夫却不多,苏婉婉的婢女找来找去,好不容易找到个给畜生接生的赤脚兽医。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耳边是苏婉婉的惨叫声,我只觉得无比悦耳。
“保孩子,保孩子,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太医说是男孩的,一定要保孩子。”
苏婉婉说完这句就晕死了过去,房间内乱作一团。
大夫满手都是鲜血,急得团团转,“这……我也没给人接生过啊,这孩子太大了,肯定是生不出来的。”
绿云死命扯着他,“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后娘娘,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定会将你全家满门抄斩!”
“我试试,我试试……”
我看着大夫一股脑将喂给畜生的催产药灌进苏婉婉嘴里,心情愉悦,嘴角微微翘起。
大夫的手伸进了撑开的被子,苏婉婉在半昏半醒间痛得抽泣哭喊,像只任人宰割的畜生。
“不行不行,这孩子太大了,不行。”
大夫的手收了回来,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苏婉婉一把握住。
“保不住孩子,本宫现在就要你的命!”
她的表情活像地狱的恶鬼,汗水顺着发丝流下,说完这句,她彻底没了力气,猛地倒回去。
大夫的手哆哆嗦嗦地又伸了进去,过了好久,从里面抱出一团血红的肉块。
我凑近了些,看见了三只手和四条腿,那孩子浑身血红,嘴里发出像猫一样的哭叫声。
大夫吓得一把将孩子扔在地上,夺门而逃。
“怪物,怪物!”
绿云忍着害怕,匆忙用一件衣裳裹住那个小小的身躯,趁夜埋进了土里。
我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