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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府两个月,我始终没有机会见到陆长明,但至少也算摸清了些许门道。

陆长明虽在四大掌监里排行老三,手段却是最高明的主儿。

不同于大掌司陆长青的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行事风格,也不似二掌香陆长庭那般,有玩弄人性的阴鸷病态,更没有四掌印陆长岳那样笑里藏刀的玲珑心思,三掌案陆长明常年抱病不喜外出,令人捉摸不透。

传闻,这陆长明屠人全家从不杀十二岁以下的稚子和满头白发的老者,也不杀怀胎临近足月的妇人,这无疑是给自己留下了无穷无尽的恩怨祸患,可数年来,从未有人上陆家寻仇,这其中缘由无从可知。

整个陆府住着不下数十位各地官员送来的才女佳人,可见陆长明是来者不拒,也难怪外界说他好女色。

但我入府以来,陆长明从未踏入后院半步,反倒是日日和许多男人窝在书房,这也就意味着,他目前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位女子,且极有可能是个断袖,我也算乐得清闲,陆府里日子,可比教坊司好过多了。

但三日后,迎来了转机。

陆家新来了一位叫宋桃的,听说她是宋老太尉家在南方的远房侄女,出生于九月初九阳旺之时,八字与陆长明甚是相配。

这次陆长明一反常态,不仅破例让宋桃的轿子从正门进入,还勒令后院所有女眷到前院迎接,给足了体面和荣宠,不过他本人依旧没露面。

不同于后院的清冷破落,前院被工匠精心修缮过,不仅守卫森严,景观雅致,草木布局更是与五行之势相关。

“见过各位姐妹,宋桃初来乍到,规矩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大家提点一二。”

我站在一堆莺莺燕燕里抬眸看去,那女子的容貌算不上惊艳,倒是生得眉目清秀,气质温婉可人。

陆长明这般大张旗鼓地迎宋桃入府,自会引起不满,那些权贵为了讨好陆长明,纷纷往陆家送美人,住在后院的女子个个都有背景。

一位头戴珠翠,衣着华美的女子更是首单其冲,言语放肆。

“哟,新来的,这长相真是磕碜,周老,你怎么什么人都能往掌案院子里送?”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老门房这才上前道:“锦娘子莫气,这正是掌案的意思,我等照做便是。”

先前他为我开门时,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竟是陆府的管家周老,我不由得一阵心悸。

听说这周老原是在冷宫里服侍弃妃的,熟知许多专门用来惩治妇人的宫廷酷吏,也难怪陆长明的后院美人无数,却从未生过争端。

出神间,站在我身旁的绿衣女子忽而开了口:“她叫锦绣,之前是大掌司身边的一等侍女,仗着自己服侍过几次掌案,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忙收敛思绪,拘礼道:“敢问姐姐是?”

那女子扶住我,淡淡道:“不必多礼,我叫月奴,是从四掌印府上过来的。”

看来,这陆长青和陆长岳都在陆长明身边安插了眼线,也不知陆长庭的眼线又是哪一位。

我不动声色答:“我叫沈书墨,请多指教。”

月奴的脸上扬起明媚笑意:“指教谈不上,我认识你,是从京城沈县令家中来的人,刚过及笄之年,算起来比我小五岁,往后就以姐妹相称吧。”

我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慌乱:这女子对我的来历了如指掌,那我进过教坊司的事,极有可能是瞒不住了。

锦绣刚在周老那儿吃了瘪,这会儿便接了话茬:“和一介六品芝麻官的女儿称姐妹,月奴啊,你可真会自降身份,怪不得你我同是入府五年,掌案都没瞧过你一眼。”

听闻此话,月奴原本温和的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语气却是不咸不淡道:“姐妹们都是来伺候掌案的,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唯有抱团取暖熬过这蹉跎的日子。”

锦绣冷笑一声,转头故意对着我,讽刺道:“你月奴姐姐熬了这么久也没能得偿所愿,你可别学她那套假模假样的做派,宋桃来了,我们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完,她便甩着帕子扬长而去。

月奴无奈摇头,又拉起我的手,暖心道:“别把锦娘的话放在心上,姐姐就住在你隔壁的兰花院,有事可以随时喊我。”

我颔首致谢:“多谢月奴姐姐关怀。”

陆长明执掌案宗,也就等同于抓着朝中所有官员的命脉,各路势力献上的美人中也不乏细作,那锦绣性子张扬,这月奴却是处事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