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阿娇嫁于萧铎,起初是想保住吴越的。

梁地势大,护住一个吴越,不在话下。

可她本就畏惧他,更遑论要去求好于他。如今,阿兄来信,吴越有难,她如何开得了口去求萧铎出兵。

萧铎看她一眼,俯身要去捡手信。

阿娇动作更快,赶在他之前,将手信捡起,欲盖弥彰般,将手藏在身后,抬眸看他,软软出声:“夫君这是刚回?”

她并不回答刚刚他的提问。

萧铎面上并无表情,也不再去特意注意她手中的信件,冷淡应了一声,便自去换衣。他今日需要做的事很多,羌族来犯的消息传出,恐怕王兄很快就会召他入宫,众朝臣也定然会吵闹不休。

阿娇见他并未执意要看手信,轻轻舒了口气,又见他去换衣袍,本欲转身避让,却在转身的瞬间顿住,她现在有求于他,需徐徐图之才是。

手信放下,阿娇踟蹰上前。

萧铎正将刚刚脱下的衣袍往衣架上挂去,一抬眸,就瞧见阿娇站在自己身前,手里拿着自己的朝服。

阿娇自来没有做过服侍人穿衣的活,这会儿,瞧见他盯着自己,脸上还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有些羞恼,小脸通红地看向他:“夫君这般看着我,可是觉得阿娇这般做,有不妥之处?”

萧铎微微挑眉,声音低沉:“妻子给丈夫穿衣,能有什么不妥?”

他说着,很是自然地站到阿娇身前,双臂张开,等待她的服侍。

这种感觉颇为新奇。他自来在军中,就不需要亲卫服侍,更是从懂事起就习惯自己打理好一切,不喜人近身伺候。

现如今,她主动来尽妻子的义务。

阿娇本有退缩之意,尤其是当他双臂张开,站在自己身前时,越发显得他身型高大。可现在,他挡在自己面前,她不敢动。

天光已然大亮,卧房外已经有侍女来回走动的声响。

萧铎等着她。

阿娇并不敢看他,只板着小脸,踮起脚尖给他穿衣。朝服比起寻常衣袍更加繁琐,她本就不太熟练,尤其现在更是觉得紧张。一时间,干着急,动作却是怎么都快不了。

萧铎垂眸,视线落在她小脸上,忽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立刻抬头看他,有些许的迟疑,小声唤他:“夫君?”

手被他握住,并不能动弹,动作也不能继续。

萧铎神情并无变化,只带着她的手将朝服上的衣带快速系好,一边问她:“学会了?”

原来是要教她穿衣。

阿娇将手抽回,颇为不自在,又故作镇定地点头:“学会了。”

萧铎又再深深看她一眼,才饶过她一般,出了卧房。

他一走,卧房内立时安静下来。

阿娇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又想他一夜未回,如今又早早出去,怕是有要事。

而如今吴越军情紧急。

她这般想着,立刻下定主意,唤竹香进来伺候梳洗。

萧铎出了河东王府,径直去了王宫,不过半个时辰,他从王宫出来,又去了将军衙署。

周寅等人早已等候在这里,就连刚刚从宋州回来的石山也在。

萧铎一进屋,刚刚落座,石山就激愤开口:“我早就瞧着羌族在梁地边境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王爷!请允我带兵出征,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他脾气暴躁,说风就是雨。

周寅等人拿眼晲他,怪声怪气:“石将军倒是好眼力,既然早就看出羌族人非我族类,怎的不早知会我们一声,好叫我们早做准备?”

石山被噎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圆,声音越发响亮:“好个周老儿,上阵杀敌你不去,在这儿挤兑我,倒是一句不让。”

萧铎不发一言,忽而将一封国书摔到他们面前。

他神情不愉,明显就很不痛快。

周寅等人也不敢再多言语,捡起那封书信,一时全部凑上前去看。

不过几息功夫,他们看完,而后面面相觑。

这封国书乃吴越王桑褚写给梁王的,言辞恳切,道两国既是姻亲,那吴越有难,梁地必定不忍袖手旁观。况且,梁地与蜀国连年征战,这次蜀国攻打吴越,未必就不是因为梁地而迁怒吴越。

梁王将这封国书直接给了萧铎,让他自行定夺是否出兵解救吴越。

中书侍郎陈树概也是和稀泥似的人物,这次难得斩钉截铁起来,赶在群臣开口前,语重心长地劝说:“王爷,万万不能出兵吴越,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倒是羌族那边,情况紧急,刻不容缓。”

他殷殷切切,话说完又看向周寅,暗示他也开口。

这种时候,周寅反倒不开口说话了,捋了捋胡须,眉头紧皱,这事儿着实不好办,那吴越毕竟不是旁的地,而是河东王妃的娘家。梁地不过刚刚将王妃娶了过来,转脸,就对吴越来的求助置若罔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况且,他瞧着,他们的王爷对于吴越小郡主可不是毫无情谊的模样。

石山一心只想打羌族,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头附和陈树:“这话说得在理,羌族是该好生敲打一番!”

萧铎直接看向周寅,手指扣着桌面,语调平淡:“先生是何意?”

周寅沉吟半晌,抿了口茶水,不急不缓地开口:“蜀国不过是想敲山震虎,剑指吴越,意在河东。”

蜀国刚刚失了金州,本该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但却立刻将矛头对准吴越,难免会让人多想。

衙署内声喧震天。

阿娇乘车从王府到了将军衙署,在门口踟蹰徘徊了许久,眼看日头西斜,跟随在侧的竹香忍不住开口:“郡主可是找王爷有事?”

她尚不知吴越之事,只以为夫妻两人闹了矛盾。

阿娇不说话,只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竹香瞄着她的神色,苦口婆心地劝说:“郡主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如此等在衙署门口,可等不出个什么结果。”

阿娇睁开眼看她,深以为然地点头,又若有所思般开口:“你说,我若求他,该如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