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你看村支书敢把我怎么样不?”翠花婶不以为然,“又不是儿子,不用花太多钱和精力。”
养母翻了个白眼:“别人敢杀人,我不敢,你敢犯法,我可不敢。”
“还是老老实实送她读书,多认几个字,以后结婚也能多收点彩礼。”
翠花婶没找到同道中人,拉长脸嘟嘟囔囔走了。
我却很开心。
跑过去蹭养母:“妈妈……”
养母嫌弃地薅住我头发:“起开,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
“让我看看你头上还有虱子没?”
午后日光灿灿,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
天气炎热,鸟雀悄然。
养母拿了密齿木梳,一下下帮我梳头。
梳下来好些虱子。
用指甲盖一按,“啪啪啪”地脆响。
养母啧啧:“你这是虱子上长头发吧?”
很奇怪。
那时明明时常洗头,可虱子却无法断绝。
我顺利上了小学。
背的是二哥淘汰下来的军绿色帆布书包。
那会小学是大小周,小周时,周六要上半天课。
那天周六最后一节课,老师拿出一个单子。
念了七八个同学的名字后,语气严肃:“你们的学费到现在还没交,回去跟你们家长说,下周要把费用带过来。”
那几个同学均是脸色通红,窘迫极了。
原来每个班都有欠学费的。
有些甚至欠了好几年,隔三差五就被老师训话。
回家后我问养母:“妈,我的学费是不是很贵?我们班很多人都没交上。”
养母扔一把豇豆给我摘,没个好气:“是啊,下半年买肥料买农药的钱,都给你交学费了。”
养父这时正好从地里干活回来了。
养母阴阳怪气的:“你爸说欠学费要被点名,你一个女娃会要伤脸面,钱先紧着你。”
“那我去合作社赊账买肥料的时候,就可以不要脸是吧?”
她越说越火大:“尹云杰,我看姣姣根本不是你捡来的。是你在外面生的野种,抱回来给我养是不?”
5
养父吓得一哆嗦,立马把锄头扔了。
小跑着上前,摸了摸养母的脸:“让我看看,脸伤了哪里?”
“没有啊,还是这么光滑细嫩漂亮,全村,不,全乡就属你的脸最好看!”
说着,他拉着养母往堂屋走。
“以后不准这样了,这种脸让我来丢,我的脸不值钱。”
养母嗔怒,甩开他的手:“几十岁的人,说话能不能正经一点。”
养父笑得没脸没皮:“你今天脸受伤了,晚饭我来做。”
他摸出一把刚拔出来还带泥的花生塞给养母:“你坐这吃花生休息休息。”
养父叫我去厨房帮他烧火。
又摸出一把花生塞给我:“煨在火边上,熟了更好吃。”
没过两天,养父就接了个活儿。
去隔壁镇上帮人建房子。
他之前不接那么远的活儿。
养母酸溜溜的:“以前我让你爸多接点活,他都嫌累。”
“我嫁给他十几年,为他生两个崽。还比不上你有分量。”
养父爱我。
我很高兴,可养母的话,又让我有些惶恐。
那会泥瓦匠不值钱,从早到晚干一天,也就二十块,而且还不能按时结账。
主家只管一顿午饭。
天还没亮,养父就骑着自行车出门。
天都黑透了,他才披星戴月地回来。
他很累,我不想增加他的烦恼。
所以也没有告诉他:班上有人欺负我。
我是捡来的,合村的人都知道。
同村的王强跟班里人说了,于是全班都知道了。
幼小的男孩,更喜欢欺负弱者。
好似这样,就可以显出他们的强大和勇敢。
王强带着几个男孩往我的铅笔盒里塞毛毛虫,往我书包里灌泥巴,撕了我的作业本折飞机,用火柴烧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