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变化

整整四年没有回来,云淮甚至都有些摸不到路,还是婢女带着才找到地方。

才跨进院子,一股冷气就刺来,进了屋子,瞧着四下空落落的,芷妍鼻酸得紧,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这哪里是布置好了的!你瞧那灰都落起山高了。

云淮拿过抹布扭干水擦着满是灰的桌椅,淡淡道:“回来了这是好事,哭什么,羞不羞。”

芷妍吸了吸鼻子,“奴婢就是为夫人委屈。”

三年前他们给了二十两以后就拿走了所有的银子,即便她家姑娘怎么写信求援都无济于事,晏家又不准他们回来,无奈她们只能做绣娘讨生活,被人嘲笑不说还惹上不少麻烦。

如今回来了,公子却有了新欢,新欢鸠占鹊巢,就连姑娘放在晚烟阁的嫁妆也不归还,好好的一个大娘子,别说仆人,院子里连只鸟都没有,哪有这般欺负人的!

“傻丫头,上京的日子比宿州要好一百倍呢,在这儿吃穿不愁你还委屈什么?”

“况且府里规矩是不准有人落泪的,被人瞧见免不得要被说招来晦气,挨一顿板子。”

话落云淮四下打量着屋子,“虽说现在空荡荡的,但早迟他们会把东西补齐的,别因为这事积郁在心,被人看见也不好,只会说不懂事的。”

做人家媳妇一回家嫌这嫌那,传出去婆母听见定是会不满的。

“夫人总是被这些名声劳困,就该把晚烟阁抢回来,让给那个狐狸精作甚!”

看着气呼呼的芷妍,云淮淡淡道:“人言可畏,何况抢回来容易,但能如何?夫君摆明了偏心于她,我初初回来,再争也只会落个善妒的名声,她明面上也没怎么我,我若咄咄逼人,这要是传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江早不占理,要用规矩说事吃亏的就是她,可晏若川又不站在自己这边,只会徒增厌弃罢了。

“可夫人盼了公子整整三年,为什么……”为什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芷妍气阻,拿起扫把打扫着灰尘发泄,云淮看着她笑笑,似是在看个赌气的孩子,随后又拿起抹布上下擦着。

等她们干完了活,下人们也来叫用餐,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菜肴,都是甜辣口,看的芷妍直蹙眉。

云淮天生吃辣会生疹子,她只能给云淮添那碗翡翠白玉汤,偏生筷不过三,所以一桌子菜云淮只吃了两个圆子和一小片白菜叶,汤都没喝一口。

晏若川看着云淮扒拉白米饭,眉头一蹙有些不悦。

“这一桌子菜怎的只吃白饭,是怪我叫的菜不合口味么?”

时隔三年回来她就只吃米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好像他苛待她一样

云淮放下筷子,“妾身不能吃辣,这才不夹其他,夫君不要介怀。”

“你什么时候……”不能吃辣。

晏若川话才说了一半,恍然想起云淮吃辣会起疹子一事,面上才带着些懊恼。

江早解围道:“公子公务繁忙,想来是忙糊涂了,我瞧着这一桌都是我爱吃的惶恐极了,这还好老夫人不和我们吃,不然可就闹笑话了。”

话落她看着云淮,“少夫人不能吃辣要不然让厨房单独再做两个清淡的?”

她话里话外的炫耀云淮如何听不明白,极力敛下眼里的失落,她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江早也没管她,这一顿饭云淮就看着他们互相夹菜,打趣说笑,瞧着晏若川从眼底溢出的开心,云淮一时恍惚。

成婚五年,晏若川对她总是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外人都夸他们相敬如宾,她也以为这就是他的性子,如今这一瞧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丈夫也有开怀的时候。

好像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总是隔着些的……

晚饭后,江早开口让云淮去拿东西,怎奈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里面却完全变了。

原本她种下的柿子树变成了一棵桃树,如今正值花期开的烂漫,粉粉嫩嫩就好似江早一般。

院子里自己的搭的葡萄架也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晒药的架子。

她的嫁妆,金丝楠木摇椅上也放了自己最珍视的玲珑缎,平时自己都不舍得摸怕手勾起丝的东西如今被缝成个靠垫和脚垫,脚垫更是灰扑扑的都看不清上面的花纹。

沉默地走上前,云淮捡起那个脚垫,用袖子擦着上面的灰。

“别弄那些脏东西了,先把你要的搬走,江姑娘要歇息了。”晏若川冷冷道。

不算细嫩的手眷恋地抚摸着上面的金丝祥云绣样,云淮心都在滴血。

“这不是脏东西,是我祖母顶着快瞎的眼睛亲手绣给我的。”

祖母是宫里顶尖的绣娘,也是因为没日没夜的刺绣,早早就熬坏了眼睛。

后来自己说了亲,她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这匹玲珑缎,从织布到刺绣全是她自己偷偷完成的。

她原本想给自己做一套新衣,可却活活病倒在了绣架前,自己也是在发现祖母去世的那天才知道她一直在为自己准备这匹布。

晏若川明显不耐烦,“玲珑缎不值钱,你要多少明天去买就是,别浪费时间,明早我还要上朝。”

云淮紧紧捏着脚垫,极力稳着声音。

“玲珑缎不值多少,但却异常柔软舒适,我记得我和夫君说过,这东西是我祖母留给我最后的念想,夫君为何没有替我好好保管。”

她虽说背对,但冰冷的话让晏若川心里不舒服极了。

“你这是在质问你的丈夫么?况且就是一匹布,人都死了还念着一匹布做什么!”

江早拉住晏若川,“若川哥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东西对夫人如此重要,我以为里面的东西都是随意放着的,没做多想。”

说着她柔声道:“若不然我照着花色给夫人织一匹一样的?”

云淮揽下落下的一滴泪,回身看着江早。

“不必了,毕竟杀了人也不能找个一模一样的人回来,我将这两个靠垫和剩余的料子带回去就是了。”

“淮儿,怎么才三年不见你就变得如此锐利了。”

晏若川蹙眉,印象里的妻子总是温温和和,不会和谁红脸,如今怎么像个刺猬一样,逮谁扎谁。

“江姑娘是无意的,如今又是好心,你作为大娘子不可这般没有气度,谁出去也不怕人笑!”

可此事也是他理亏,轻声一叹,他软了声音。

“这剩余的料子恐怕也被烧了,你既然想要个念想,明日就去找个一样的,找不到就差人按着样子织,银子你从我库里拿就是了,现下先去屋里将你的东西拿走吧。”

他话说到这里,云淮也不能再揪着不放,毕竟进府的当日宋氏就教导他不能顶撞丈夫,她不敢逾矩,只得将两个垫子递给芷妍,走进了屋子。

不出意外,里面也是大变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