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采薇胆战心惊,看姑娘同样惊慌绝望的苍白脸色,急急问,“姑娘,我们该怎么办?”

柳清欢不想嫁苏景明。

她自幼便知,自己无父母兄弟依靠,身如浮萍,万事不由自己。

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于是尽力讨好府里的每一个人,想要得他们怜惜,往后能为自己寻个好归宿。

然而都是徒劳,血脉亲情面前,她毫不犹豫便被出卖了去。

回到闺阁,柳清欢再强撑不住,踉跄瘫坐在檀木矮榻上。贝齿咬紧下唇,愈发显得白如纸的脸色更惨淡了几分。

不,她不能认命。

十指纤纤,染着寇丹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她顿时清醒。

眼下,只有一个人能救自己……

这夜里,苏槿时下值归家,柳清欢就在庭院等着他。

游廊里娉婷立着个姑娘,夜深微凉,她披着件纯白无暇的雪色狐裘,微微仰首望月。

廊檐底下烛火微晃,落在芙蓉面上,愈发显得皎若秋月。

听见有人来,她转眸看了过来。

见是苏槿时,粲然一笑,“槿时哥哥。”

她提着裙,快步走到苏槿时面前,听他温声问,“妹妹怎么在这里?身子好些了吗?”

“劳哥哥挂念,已大好了。”

她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明媚娇俏,“槿时哥哥近日是不是很忙?说好了过些日子就来看我,这都许久没来了。”

“是有些忙。”苏槿时垂眸看她,满眼温柔,“本打算明日过去看妹妹的。不妨妹妹今日自己便过来了。可有什么事吗?”

柳清欢示意采薇递来食盒。

“我听砚书说,哥哥近日公务繁忙,总顾不上用膳。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栗子糕,是今晨才采的桂花做的。我记着槿时哥哥爱吃甜,特意将糖换成了槐花蜜,吃起来有槐花的清香。哥哥待会儿尝一尝,看看可合心意。”

“让妹妹费心了。”苏槿时阖首让砚书收下,又看她,“妹妹生病才好,多看顾些自己的身子,往后这样的操劳事让底下人去做就好,何必亲自动手。”

“我怕底下人手脚笨,做得不如哥哥意,总得自己上手才安心。”

她笑容仍是甜甜,又变回从前亲近黏人的好妹妹,捏着帕子满眼期待问他,“再过几日是我的生辰,子萋姐姐说要在园子里替我办一场生辰宴,到时府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在,槿时哥哥可也来?”

“自然来。清欢妹妹的生辰宴,无论如何也是要到的。”

得了想要的回答,柳清欢异常欢喜,连盈盈眸中都雀跃着光,“那好,我那日等着哥哥,哥哥可一定不能失约。”

苏槿时看着她,眉眼温润,宠溺地笑,轻轻点头。

两人又在廊檐底下说了好一番话,那些本该在他回府那日便叙的旧。

好在虽是迟了些,兄妹亲近之意却如从前一般。

待到姑娘不依不舍地告别离开,苏槿时才收了笑,平静看着她游廊里翩跹而过的身影,而后转身,将砚书手里的食盒打开。

里头黄澄澄几个糕点果子。

她手巧,做得玲珑精巧,分外可爱。

苏槿时拿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清甜腻人的香,和姑娘身上的气息一样。

他将那一点甜香品匝在齿间,慢条斯理,细细咀嚼,唇角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很快便到柳清欢的生辰宴。

苏槿时一早便让砚书送了生辰苏礼来,是方端州产的蕉叶白墨砚,极为名贵。

她素爱看书写字,这苏礼正正是送到她心坎里了。

柳清欢爱不释手,轻轻抚摸着砚台上的别致的花鸟纹饰问砚书,“槿时哥哥可有说他何时过来?”

“公子今日翰林院下值晚,大约酉时方能过来。”

砚书回,又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道:“姑娘且安心,公子说了。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宴,不论多晚。一定会亲自来苏姑娘。”

柳清欢沉寂下去的脸色这才舒展开来。

苏槿时在京府衙门里。

他今日的确是有要事,前些日子永州遇刺一事还未了。

当时府衙去查,只说是流民落草为寇做下的糊涂案子。彼时永州决堤,流民甚多,无从查起。

又兼当时苏槿时不知所踪,寻人成了顶要事,其他暂且只能搁置。

及至到了现在,苏槿时已经回京。

永州那边才来信,说当时行刺的寇首已经擒住,押解来了上京,现关押在京府衙门里,听候取审。

牢狱甬道里,狱卒掌着灯火,引着苏槿时在一处牢门处站定。

“大人,那人便在里面。”

他解开牢门上的锁链,恭敬退下。

苏槿时推门而入,监牢里阴暗潮湿,那人双手被铁链悬在刑架上,衣衫褴褛,身上斑驳着鞭痕,奄奄一息。

这是京都衙门里的规矩,入狱必先受刑。

苏槿时缓缓走到他面前,他意有所觉,慢慢抬头,声音沙哑,“你是谁?”

苏槿时闻言微微一笑,“哦?你竟不认识我?”

“我为何要认识你?”他不解,又忍不住暗嗤,“哪里来的白面书生。这京兆府衙里是没人了么,竟让你来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