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间里。”
男人已经披上了睡袍,双手搭在窗边,节骨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猩红的烟头在黑夜里格外醒目。
每次岑槐都喜欢看他这副模样。
清冷隽气的侧脸如雕琢的上等玉石,每一分清晰的线条都刻在她心坎上。
哪怕当初是被渣男前任设计跟了他,她还是止不住的心动。
算算时间,也快四年了。
只是他像极了冷血动物。
岑槐想到他下周就要过生,盘算着送什么礼物时,男人低沉如水的嗓音在宁静的房间里响起。
“今天是最后一次,协议到此为止。”
岑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出声:“什么?”
男人指间的烟燃烧殆尽,将烟蒂捻灭在上等的陶器里,动作不紧不慢,有种低迷的魅惑,“你不需要再陪在我身边做这种事,另外,总秘的职位我会让助理给你调离,你的位置会有别人来坐。”
如果说刚才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现在几乎是清清楚楚。
他希望她走。
“为什么?”
岑槐心口刺痛难忍,胃里泛起不受控制的烧灼感。
跟了他三年,是他的总秘,负责大大小小的事情。
他几乎填充了她生活的角角落落。
裴氏是京都最大的企业,每升一级都不是容易的事。
他当初力排众议将她带在身边有多风光,离开总裁办就能有多惨烈,拜高踩低是人的劣根性。
那样的场景她不用经历都能想象到。
“这不是你该问的。”
裴京西转过头来看她,狭长深邃的瞳眸漆黑如墨,窥不见一丝光亮,声线浸着寒意,“当初看中你就是因为你够聪明,岑槐,别越了规矩。”
警告、敲打。
岑槐无声握紧了被子,心脏疼的厉害,胃里一阵翻滚。
压抑了许久,她垂着眼睫艰难的出声:“好。”
细密的疼痛在血液里蔓延,扎在每寸肌肤上,她不受控制的发抖。
她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
裴京西这样矜贵的公子哥,裴氏历代最年轻的掌权人,坐拥无数资产,要娶也只会在世家里面选,而不是她这么个无人知晓的落魄千金。
男人瞥了眼地上乱糟糟的衣物和纸巾,目光淡漠的扫过那张苍白的小脸,“既然到此为止,这段关系我希望你也就此忘记。”
岑槐眼睫颤了颤。
他甚至不希望有人知道。
胃里的疼痛引起全身战栗,岑槐声线沙哑,“你放心。”
她什么也不会说,不会给他徒增麻烦。
裴京西眸色清冷的换上干净衣物,踏着稳沉的步子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岑槐不受控制的趴在床上,胃里吐出一阵酸水,滚烫的泪从眼角划过鼻梁,掉在地板上。
她像被抽干了气血般歪倒在床头。
良久,裴京西的助理过来。
岑槐将脸背过去一点。
她从小身子骨不好,儿时岑家还不曾覆灭的时候,还用上好的药养着,后来没了亲人没了家,她的身体差了许多。
一受到刺激,就会反射性的烧胃呕吐。
眼下刚被摧折过,脸色惨白的不像话,仿若随时都会破碎的瓷娃娃,令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
“岑小姐,这是裴总吩咐我交代给您的房和车,另外这里还有一份协议需要您签字。”
宋助理声音很轻,将协议递过去。
岑槐力气不多,只稍稍翻了几页,是对他们这段关系截止的明面说明。
如此正式,是怕她以后会去纠缠他吗?
眼眶酸涩难耐,岑槐紧咽着喉咙,一出声却还是带了一丝哭腔,“宋助理,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对不对?”
她掀起眼睫,清澈盈透的眸子此刻红的厉害,带着极致破碎感,看的宋助理心头发颤。
宋助理别开了眼。
“我会离开裴氏,不会影响到你,我只是……想死个明白。”
她这个身体,状况不佳,也活不了几年的。
宋助理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万般叮嘱她不要泄露后才开口:“楼家二小姐前天回来,听裴总的意思……是要订婚。”
所以要处理干净不该存在的关系。
岑槐愣住,声音很轻,“是楼瑶吗?”
宋助理没出声。
她忽然嗤笑一声,心脏像被尖锐的利器厮磨着割开般,鲜红的血渍将她整个淹没。
竟然是楼瑶,那个当初骗取她所有信任,偷拿岑氏机密、害她家破人亡的女人。
裴京西要娶的竟然是她。
“她会进公司吗?”
岑槐声音抖的不像样,指尖掐的掌心都快要破裂。
“裴总是有这个意思的。”
心口酸胀到极点,岑槐眼前一片模糊。
原来不让她继续待在他身边做总秘是为了给楼瑶铺路。
她艰难的拿过笔,一笔一划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宋助理走后,岑槐摸过柜上千万额度的支票,一点一点撕了个粉碎。
胃里的烧灼感越来越严重,她疼的蜷缩在床上。
巨大的无助感笼罩下来,岑槐胸口处有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艰难的倒了粒药塞进嘴里。
药片没能顺利吞下去,卡在喉咙里,无尽的散发着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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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槐第二天去了公司就跟总裁办的另一个老总秘提了自己要离职的事,老总秘很奇怪,但始终追问不到缘由,也就作罢。
但岑槐先前有个在跟的项目,老总秘对她有恩,她不能半途撂挑子叫人为难。
好在项目就要拍板,只要今晚的酒局顺利,对方签了合约,她明天就可以走。
虽是最后一次给裴京西做事,但她依旧没有懈怠。
跟着老总秘到了酒局包厢,岑槐却不期然瞧见了两张极度熟悉的面孔。
那一瞬间,她指尖发凉,心脏钝钝的发痛,脚下如灌了铅般,一步也踏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