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焦灼中等到了五花大绑,可却不是将我压去前堂,而是把我扔进一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走,我视线蒙在黑暗里,一路被人牵引着,关进了一个屋子里面。
此时我心也静下来得空思考,眼前却忽的一亮,蒙眼的黑布被扯开。
我怔怔看着眼前人佝偻的脊背慢慢挺直,甚至能听见皮肤撕裂的声音。
人皮面具揭开,我竟看到了黎万廷的脸。
他竟还有易容易形的本事!
他看着我笑起来,麻利地解开捆住我的绳子:“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你怎么会去宰相府?”我哑声问。
“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这兵部侍郎竟是宰相的人。”
“那日你走后我便伪装成兵部侍郎,这人深居简出皆是纯臣做派,谁知竟是闫复的人。”
黎万廷神色轻佻捏了捏我的耳尖:“顺便还救了这么一个美人儿。”
我拍开他的手。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他为何让你带走我?”
黎万廷嘴角弯着,眼中半分笑意也无。
“礼尚往来,小姐不如细跟我说说,你到底是谁?”
“若我不说呢?”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自知躲不了,叹口气道:“我母亲是位歌姬,父亲曾是镇南王麾下的一位不起眼的士兵,他在战场上被镇南王救下过,是大恩。”
我看着黎万廷的眼睛。
“所以我会些拳脚功夫,也认得镇南军的哨子,宰相太后祸乱朝纲民声怨愤,我的家人也死在暴乱里,我意外被闫复抓起来,索性将计就计,要替镇南王报仇。”
“世子,你要信我。”
黎万廷眼都不眨的盯着我,末了拍了怕衣袍站起来。
“太后忌惮闫复权势太大,他不好有明显动作,所以派我设法将你送进宫,杀了太后。”
他将我拉起来:“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往前凑了凑:“世子可愿教我易容之术的皮毛?太后身边一女官与我身形相似,是最好的踏板。”
黎万廷捏着手指骨节:“我怎么觉得自己让你当刀用了?”
“我说过的,我与世子,一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黎万廷眼中笑意更甚。
我在黎万廷身边待了一月有余,又刷新了一遍对这位世子爷的认知。
浑身上下全都是毛病,衣食住行挑三拣四活得像个娇娇姑娘。
还喜欢记仇。
“梨枝,你知不知道当时一堆死人埋我身上多脏多臭,我简直要被熏死了,接过你还要把我埋起来。”
他眼睛噌地定在我身上:“就是啊,你口口声声说你家受了镇南王大恩,那已认出我身份,为何要埋我?”
我讪讪一笑:“我以为你从哪偷的玉佩呢。”
我怕他继续追问下去再露了马脚,忙转移话题:“我倒想知道,当时你为何遇险?”
黎万廷眼神飘忽,似有些难以启齿:“遇到一波哄抢食物的流民,我哪好意思与他们动手,谁知他们却将我和手底下的人冲散了,我随身又没带食物恶了多天,接着又撞上打家劫舍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侧的果盘递给我,面色嫌弃:“你吃了吧,酸死了,我喜欢甜的。”
黎万廷枕着胳膊有一句每一句的唠,话头一转又说这的奴婢做的米糕一点都不松软,难以下咽。
我闷头轻笑,倒还听说黎万廷装成兵部侍郎后,还特地去皇上面前请了位御膳房的厨子回来。
“黎枝,你可还记得我父亲长什么模样?”
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忘了,你敢信吗?我竟忘了。”
他眸子依旧淡淡的不藏悲喜:“我只记得冲天的火光,我飞一般的从军营赶回家连门都没来得及踏进去,就被人拥着喊快跑。”
“我只记得母亲的嘶吼,记得火燎到我身上烧焦的气味儿以及遮天蔽日的烟尘。”
我不作声。
现在一想,我竟也记不清了。
父亲慌忙将一个因病昏迷的孩子塞进我怀里推我们进了马车,交代侍卫誓死都要将我们安全送进并州给镇南王报消息。
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到那天只赶上冲天大火,还有未曾离开的闫复等人。
“我原以为这一路艰难坎坷只有我一人,竟遇到你这个意外。”
黎万廷像是困了,牵住了我的衣角。
我淡声问:“那世子可还记得曾与你又有过婚约的那家小姐?”
黎万廷眉眼舒然,像是睡了过去。
“也罢,那小姐估计也将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