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被浓烟呛醒的。

睁开眼,满房间都是火,多喝了几杯酒的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求生的本能让我扑倒门前,手刚搭上门把手,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瞬间清醒,松开手,手心全都是火泡。

跌跌撞撞冲到卫生间,我打开水龙头一拧,迅速打湿毛巾,一张捂住口鼻,一张包在手心。

冲出去继续拧门把手,这时感受到门把手时松时紧。

我意识到是有人在另一边也用力拧着门把手不让我打开。

门外有人!

这人是故意放火的!

意识到这件事,我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星星。

妹妹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企业,刚上班不久,她就满脸娇羞说自己喜欢上一个人。

当时我还很为她高兴,结果她给我看了照片。

三十五岁的中年大肚油腻男,还离异带孩子。

我很崩溃,说了她两句,她却不高兴了。

「姐姐,年龄大的会疼人。」

「你没有爱过不知道,现在都流行爹系男友。」

「他对我可好了,会每天早上跑好远去买我最喜欢吃的豆浆油条。」

「我想,爸爸如果活着,疼我的话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我苦口婆心劝她不要因为缺少父爱,就寻求不合适的人,误把廉价的感动当爱情。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孩子。

妹妹瞬间眼眶盈满泪水,抽噎着,「姐姐,你不知道星星多可怜,她妈妈离婚的时候,他一直追在车后面嘶声力竭的喊,那个女人都没有回头。他都摔倒了还在喊妈妈。」

「而且他特别懂事,他说我就是他妈妈,他认定了我永远不会变。」

「他失去妈妈的年纪和我们失去爸爸的年纪一样大,姐姐,我们那时候怎么过来的你最清楚了,你难道忘了过生日的时候,我们许愿都是希望爸爸妈妈回来吗?」

「我这是在弥补我们童年的遗憾啊。」

「更何况,他答应我,以后我都可以不生孩子的,网上不是都在说生孩子对女人损伤很大嘛,他宁愿不要孩子都不愿意我受苦,这还不够爱我吗?」

……

不论我好说歹说,妹妹就是认定了许严,眼见说不通,***脆替她辞了工作,想着带她换个城市。

没想到出发前一天,她将许严和许星星带到了家里,许严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表示能够理解我的决定,只希望妹妹过得好。

妹妹眼眶通红,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看我的眼神中都是怨恨。

最后妹妹说我养她不容易,她听我的,吃完这顿饭,我们明天就走。

我松一口气,简单喝了两杯就进房间睡觉了,隐约记得妹妹说她和许严去趟超市买路上的零食,等会就回来。

没想到,留在家里的许星星居然敢放火!

趴在地上顺着门缝,我果然看到了许星星的脚。

「许星星,开门!」

「我看到你的脚了!」

门外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阿姨,你为什么要抢走我妈妈?」

「你抢走我妈妈,我就没有妈妈了,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嘲笑我是没妈的孩子,你死了,就不会和我抢妈妈了。」

「爸爸说,我是未成年,到时候只要我说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就好。」

「反正烛光晚餐是你准备的,不是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小孩说出的话。

此刻,烟越来越浓,我已经有些神志发晕,拧不动门把手了,无力跌倒靠着门。

恍惚间,我听到妹妹的尖叫声,「许星星,你在干什么?」

我心中划过一丝安慰,妹妹回来了,我得救了。

可接下来,我听到许严紧紧抱着妹妹重复,「娇娇,我爱你,娇娇,我会给你一个家,你忍心让星星没有妈妈吗?」

「你现在冲进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你要再一次扔下我和星星吗?」

许星星也哭喊着,「妈妈,妈妈。」

我听到妹妹的挣扎逐渐减弱。

「可是姐姐……」

「她命不好,阻挡了我们,她活该,娇娇,她活该的。」

「你尽力了,只是救不了她,没办法的。」

最后,我飘在半空中,看到妹妹满脸泪水,弱弱提醒,「那……要不我们还是出门吧,出去假装刚回来。」

许严狂喜,一把抱起妹妹亲吻,「娇娇,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妹妹脸上红潮翻涌,气喘吁吁,一双水光眸仿佛蕴含着无限情谊,娇羞低下头,埋在他胸膛呢喃,「讨厌死了,孩子还在呢。」

我简直要放声大笑,我的好妹妹,我倾尽骨血培养的好妹妹啊。

当初爸爸在工地出事,妈妈神色恍惚,讨要薪水的路上被车撞死后,是我护着她,像个狼崽子一样挡在张牙舞爪的亲戚们面前守住最后的抚恤金。

其实并没有多少,司机是在无监控路段被撞死的,人都没抓到。

爸爸的赔偿金也没多少,分给爷爷奶奶赡养费后也所剩无几。

这些年,我一个人拼命打工,食堂的饭菜都不敢多吃几口,一到假期,就在家教和流水线上奔走。

满手粗糙,浑身是伤。

妹妹却如温室花朵,单纯,善良,不谙世事。

可真好啊,她的善良施舍给任何人,唯独没有留给我半分。

再睁开眼,我还没有从那重不甘和火烧的疼痛中缓过神,妹妹正好跟我说进公司时上司对她很照顾。

我微笑着看她,「这么照顾你,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