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奶奶最恨的人就是我娘。

自从她消失以后,每提到她,奶奶都要恶毒地咒骂。

这一次也没能幸免:

[死娼妇,猪油蒙心,舌头长疔,不得好死!]

奶奶说,娘是爹花了大价钱救回来的。

为了救她,家里卖掉了一头400多斤的大年猪,才把她从坏人手里救走。

可她却不知感恩,好吃好喝养了她三年,三年后却说什么也不肯嫁给我爹。

「活不会干,人也不嫁,是让你白吃的吗?]

即使后来成亲了,也还把自己摔流产。

「你们不知道那妖精有多野。]

「腊月的河水,舀起来就喝。那么高的坡头,说跳就跳。]

[唉呀,我那可怜的孙子哟…….]

她捶胸顿足,围观的人也纷纷叹息,同情她救了只白眼狼。

再后来,娘又有了我,这回没有流掉。

据说奶奶得知我是女孩后,又骂了一通:

「死妖精,不该流的流,该流的不流。]

在我的成长记忆里,娘的形象并不清晰。

她总是在一堆大铁链中,一个人望着窗户发呆,也不跟我说话。

我时常觉得,娘好像并不喜欢我。

在我五岁那年,娘就失踪了。奶奶一听,破口大骂:

「不要脸的娼妇,准是跟野汉子跑了!呸,不要脸!]

娘失踪的那天,爹发动了全村男人一起找她,还把那些光棍的家中都掀了个遍。

又去河流山洞一带搜罗,甚至到隔壁乡镇的路口堵人。

可是娘就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被人看见过。

那天,爹把娘锁了起来,她却叫人半夜偷偷开了锁,在我五岁那年跟人跑了。

奶奶看着被打开的、完好无损的锁,气不打一处来:

「准是那个王大夫干的!就他来看过病,肯定是他偷配了钥匙!」

娘失踪一个月后,王大夫也被逼无奈,离开了小村。

想到这里,我还有些内疚,总觉得是我害了王大夫。

不过,十年过去,娘应该已经回到她自己家里,快乐生活了吧?

可她为什么还没有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