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那时起,我便不时地去找娘,还主动请缨给她送饭。

和她相处越多,我越喜欢她。

她好像有一种令人自惭形秽的美。尽管彼时,她蓬头垢面,被一条条铁链紧锁。

娘也渐渐对我敞开心扉,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唉,真想回家呀。」中秋节时,她看着窗外的圆月,轻轻地说。

「娘,这不是你的家吗?]

「不,这不是娘的家。]提到家,她的眼里漾起无限温柔。

「娘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南方。」

「每到冬天,大雁就会飞到那里去。」

那里的房子,都是用牡蛎壳做的,还有很多花纹,可漂亮了。]

「走出门啊,是一片蓝蓝的大海——小凤还不知道大海吧?]

我摇摇头,我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我目之所及,唯有无垠的黄土和枯木,还有一座座土房子。

我想去娘的那个家里看看,但我知道,我们都看不了。

不知为何,我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念头—一我要帮娘回家。

可是,她被重重的铁链困着,唯有爹知道钥匙的下落。

从那以后,我开始越来越「乖巧]。

我会主动揽下各种家务,对爹百依百顺。

爹对我也越来越满意:

「小凤越来越乖了。女孩子家,就要乖乖听男人的话。」

渐渐地,他也越来越不设防。一个月后,我摸清了钥匙的藏匿点。

又是一个夜晚,邻居摆酒席。

锣鼓喧天中,我偷偷溜到衣柜前,找到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就是这把丑陋的东西,把娘的生命和尊严锁了这么多年。

我还记得铁链松开后,娘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的眼睛是那样美,水波盈盈,那是我头一次看见她流泪。

随后,娘要拉我一起走。

「不行。]我挣开她。

如果带上我,娘的回家之路就会困难重重。

我要让娘顺顺利利地回去。

「小凤。]娘紧紧抱住我,「娘永远爱你。]

「娘走了,小凤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娘要是能回去,一定会来把小凤也带走。]

「到时候,娘带小凤去看海,吃香喷喷的海蛎煎,看最好看的木偶戏。」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时,我微微一笑,回到小屋,给了自己一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