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穆青端看也没看一眼，冷声问，“你是下人吗？”
秦丽玉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下意识捏紧战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从小被父母抛弃，五岁乞讨时被还是楚家小公子的穆青端看重，买回了府邸。
从此以后，她跟着穆青端左右，转眼便过了十六年。
如今，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就算两人有了关系，可在这府邸，她没有任何身份。
她也不知自己是下人，还是主子，怕都不是吧。
穆青端看着她这副软弱的样子，不耐烦正要赶其离开。
这时，管家匆匆过来：“将军，府里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
穆青端起身，准备走出去。
秦丽玉再傻也知府里如此喜庆，不是因为自己了。
然她还是忍不住问：“将军今日宴请宾客，可是有什么喜事？”
穆青端身形一顿，语气生疏。
“本将要娶将军夫人了。”
第二章无处可去
娶将军夫人？
秦丽玉一瞬间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原本拿在手上的战靴也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穆青端离去的背影，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自己跟在穆青端身边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媒人来给他说亲，但他每次都是草草打发了事。
从未表露出这方面的意向，也从未听说他有喜欢之人。
为何会在这时突然要娶亲，是早有打算，还是临时起意？
如若是临时起意，不知谁能进入他法眼。
如若是早有打算，那为何……
为何又要了自己？
秦丽玉失魂落魄的从书房走出，她看着外面满目喜意，只觉眼底酸涩。
恍恍惚惚回到冷月阁，她独坐窗台，望着红幔白雪。
一坐就是一下午。
……
夜色来临。
房门被人推开。
穆青端一身玄衣走进，看着周围的黑暗和沉浸在黑暗中的秦丽玉，不耐烦。
“为何不点灯？”
秦丽玉听见声音，转过身看着穆青端，忙起身点灯。
“将军怎么来了？”
烛火点燃，穆青端看着烛光中面色消瘦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方道：“明日你搬出府去。”
秦丽玉剪着灯芯的手一顿，烛火差点便灭了。
她重新用火折子点好，而后才看向穆青端，“为何？将军不是曾言我永远不必离开将军府吗？再说……”
‘我怀孕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穆青端冷淡打断了她的话：“将军府要迎女主人，你住在这不合适。”
秦丽玉只觉喉咙一涩，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曾经带自己回将军府的是他，如今要自己离开的也是他。
是不是随着时间消逝，所有人都会忘了曾经许诺？
秦丽玉低下头，不想穆青端看到自己酸楚的神色。
“那我该去哪儿？”
她卑微的样子仿佛一根刺扎进穆青端的心里，让他莫名不舒服。
“明日会有人带你出府。”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转身离开。
次日一早。
下人便催促着秦丽玉出府。
小桃哭着送她：“夫人，你可告知将军你怀了孕？”
秦丽玉不忍她担心，含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将军特意给我找了一处清幽之地，养胎。”
小桃却不相信，想再问问秦丽玉，可身旁小厮却将主仆两人直接拉开了。
秦丽玉前脚从偏门走出，下一步，身后的大门便被关上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将军府，转身从未有过的沉重。
一路被小厮带着走。
就听周围民众议论。
“听闻镇国大将军即将要和羌国长公主成婚，真是两国大喜呀！”
“我还听说那羌国公主绝世无双，无数才子倾慕，可一年前两国交战，她就心仪上了咱们大将军……”
一年前？
秦丽玉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忽然想起那次大战，她不由苦笑。
她恍恍惚惚到了穆青端安排的偏僻院子，只没曾想这一住便是三个月。
她扁平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
这天夜里。
她躺在床上准备就寝，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
下一秒，院子的门就被人强行踹开。
秦丽玉扶着笨重的身子，慌忙起身，抓起以前穆青端亲手给自己打造的长剑，。
就看屋外人群晃动，叫嚣着：“大人，就是她，才来我们这里三月，肚子就六七个月大了，真是不要脸！”
“依我大昭国历法，此不知羞耻女子，当沉塘！”
第三章沉塘
秦丽玉听见此话，心不由下沉。
外面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秦丽玉握着手中长剑，手心都是细汗。
她自己倒不怕外面的人，只是腹中孩子不能有事！
想罢，秦丽玉只得去到后门，先离开。
出去后，她躲在不远处角落，看着自己院子方向不敢走远。
万一，穆青端过来，她怕他找不到自己。
此时，已经是早春，外面飘着细雨。
秦丽玉淋着雨，小心护着肚子，蹲在墙角。
一晚过去，天光将亮。
秦丽玉浑身湿透，起身想回，然而这时眼前却忽然一黑。
她昏倒之际就看到男人穿着黑色毡靴朝着自己走来……
再次醒来。
秦丽玉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榻之上，扭头见一白衣男子坐在身旁，俊朗不凡。
“感觉如何？”男人温声道。
“多谢公子相救。”秦丽玉回过神，忙起身道谢。
男子扶住她：“你可是镇国将军穆青端身边人？”
秦丽玉点头，她虽不识此人，但自己这十多年时常跟在穆青端身边，被人识出并不奇怪。
苏谨行见此，没有追问她为何会在外昏倒。
“大夫说你身怀有孕，昨夜感染风寒，需多加休息。如不嫌弃，可先在此住下，我派人通知穆青端将军。”
秦丽玉听闻此话，想到腹中孩子，点头答应：“那就劳烦了。”
……
转眼一月过去，秦丽玉得知当天救自己的人竟是羌国摄政王的世子苏谨行。
另外，苏谨行派人去将军府，发现穆青端已经去往羌国接亲。
羌国距离大昭国千里之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这日，侍女端来风寒药后退下，秦丽玉坐着没有起身，就这么看着汤药逐渐变凉。
喉中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苏谨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她咳的脸色苍白，略带担忧：“为何不喝药？”
秦丽玉等气息稳定后，才开口，“我如今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是药三分毒，若因喝药，孩子出了事，我无颜面对将军。”
苏谨行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痴傻之人。
他没忍心告诉秦丽玉，楚珝前日已经接回羌国公主，如今正在大肆筹办婚礼。
这时，门外小厮匆匆来报：“启禀世子，昭国大将军穆青端在外求见。”
秦丽玉一怔，好半晌回过神来，看向苏谨行。
苏谨行温柔一笑，“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你可要现在出去见他？”
秦丽玉心生喜悦，起身朝着苏谨行作揖，“多谢世子连日来招待，秦丽玉铭记在心，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定不容辞。”
说罢，她迫不及待向门外走去。
此时她腰间一块沉色半圆形的游鱼玉佩随走路晃动，一下闪过苏谨行眼帘。
苏谨行眸色一怔！
……
秦丽玉就出了世子府，一眼便看到门外骑在马上的穆青端，雄姿英发。
她心中五味杂陈，话到嘴边一下说不出来，只欢喜开口，“将军。”
穆青端下马朝她走来，狭眸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不觉皱眉：“你何时怀的孕？为何在羌国摄政王世子府中？”
秦丽玉看着穆青端此时的神情，不由得一慌，开口解释：“我离府之前已有三月身孕，出现在世子府中也是意外，一个月前，若不是世子相救，我们母子早就……”
秦丽玉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青端冷声打断。
“羌国公主即将过府，她不会喜欢你生下这孩子！”
秦丽玉整个人愣在原地，薄唇微颤，“将军这是何意？”
穆青端一步步走至她身前，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
“你一直很听话，这孩子不要也罢！”
第四章不要也罢
秦丽玉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寒凉刺骨。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等了四个月，竟等来了这话！
这孩子与她骨肉相连，再过不久便可出生，她不能舍弃。
“将军，秦丽玉敬重您，可唯独这件事不能答应。”
秦丽玉退出穆青端的怀抱，正要离开，还没走几步，只觉颈后一痛，便再无意识。
再次醒来，秦丽玉只觉痛如刀绞，腹部有下坠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身体中离去。
孩子！！！
是她的孩子！
秦丽玉肝胆俱裂，双手用力想要起来查看。
很快又被七手八脚的按倒，往旁边一看。
床边两三个婆子，其中一个手里端了一个空碗，穆青端就在床边静静站定。
秦丽玉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爬到床边，紧紧拽着穆青端的衣服，哀求。
“将军，求你，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
然而穆青端只是一把推开她的手，满脸冷漠：“本将军说过，此子不能留。”
随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秦丽玉双手紧抓着床沿，看着穆青端的背影，指甲都要陷进去。
随后她只觉得下身有什么东西离体，整个人变得空荡，视线在眼前模糊……
翌日。
秦丽玉清醒过来，下一瞬手摸在肚子上，腹部扁平。
她心如死灰，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爬起来，朝房里看去。
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就好像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但是扁平的肚子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孩子没了！
打开房门，就看到小桃坐在阶梯前哭泣。
她满待希冀的问：“小桃，你可有看到我的孩子？”
小桃听罢，直接哭跪在秦丽玉面前：“夫人，是小桃没用。”
秦丽玉顿时眼神空荡，拖着一身血衣朝外面走。
此时，将军府比她离开之前显得更为喜庆，周围人端着东西来来往往。
毕竟是两国和亲，自然是要盛大异常。
秦丽玉看着这一幕，只觉嘲讽。
她拉住一个小厮便问：“可有见过我的孩儿？”
小厮们看着秦丽玉狼狈疯魔的样子，纷纷摇头就走。
这些人皆以穆青端为尊，纵使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她。
秦丽玉只得继续往穆青端的渺风院走去。
刚至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男一女说话声。
“将军，我们何时成婚？”
就听到穆青端熟悉地嗓音传来：“本将已找人选定良辰吉日，待时辰一到，定娶你进门。”
秦丽玉心底一疼，正欲推门进去，又听见房里女子说：“昨日听闻，府中有一女子怀了你的孩子，已经快要生产了，可有此事？”
“不过是个下人，怎么有资格怀本将军之子，我早已让人把孩子打下，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穆青端的话在秦丽玉脑中“轰”得一声炸开。
她郁结难解，一口鲜血喷在门上。
随即双手奋力推开房门，眼尾发红，看向殿内两人！
只见穆青端一身盔甲与一个头戴白色垂纱斗笠，身穿羌国服饰之人相对而坐。
两人听见动静看过来，就见秦丽玉面色青白，满嘴鲜血站在门外，被鲜血侵染的白衣随风飘动。隐隐透露出死气。
穆青端看她此时模样，不知为何好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
“不好好躺着修养，来这里干什么？”他掩去心底异样，冷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