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晚上我和母亲睡在一张小床上。
我和她面对面靠着，借着月光看她面庞。
我轻轻地出声问道：“母亲，你真的会和父亲和离吗？”
“嗯，想好了，要是过一阵子他们再不同意。我就进宫去求你外祖母。”
其实母亲在宫里很受宠，她是长公主，是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女儿。
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娇娇儿，只是嫁入这杜家之后。
被消磨成了这副模样。
我摩挲着她的手心，上面有着厚厚的茧子。
这是不该出现在她一个公主，一个侯府夫人身上的东西。
但她不愿诉苦，每次去宫里还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好像杜家的人对她很好。
她总是认为自己的真心能够捂暖杜家人。
还好，现在醒悟还不算太晚。
“南浔，和离之后，你愿意跟着我吗？”
“当然，母亲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一辈子赖在你身边。”
母亲将我搂进怀里，我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一点亮光。
恍惚间我分不清那到底是眼泪还是照射进来的月光。
12
父亲在母亲那边讨不到好，想从我这里下手。
他把我叫到书房。
“南浔，你也不想你母亲和我和离吧。你要劝劝她，这世界上除了我，谁还能接受得了她呀？”
“你自己再想想，要是真的和离了，你以后嫁人怎么办呀？你不为我们考虑，总要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希望你和母亲和离，而且和离后我会跟着母亲。”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好，我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像你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以后谁会娶你呀？”
“我什么好你都没学着，倒是跟你母亲学了个一模一样。”
“上次我给你说过的那个杨世子，人家说想娶你呢，现在我要是和你母亲合离，到时候我怎么跟人家说？”
杨世子，这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子弟，而且长得极丑。
我父亲可真是为我谋了一个好亲事呀。
这就是他所谓的对我的爱。
我打断他，“我不需要嫁给任何人，毕竟我怕遇到像你一样的男人。”
我不想继续听他教训我，或者说母亲的坏话，转身走了。
自从提出要和离之后，母亲再也不管以前杜家要她做的那些杂事儿。
不用再早早地起来准备饭食，不用日日坚持用冷水洗衣服。
整个人看起来状态都好了不少。
不过想要让父亲和离，就这样耗下去肯定是不行。
母亲让人暗中调查，想要抓住父亲的一些把柄。
却没想到带出了一个真相。
13
当年救母亲的根本就不是杜成峰。
而是他身边的一个侍卫。
知道母亲的身份后，他知道这是他通往荣华富贵，让杜家重现祖上荣光的一个好机会。
所以他暗中处理掉那个侍卫，假装自己是救母亲的人。
母亲知道这个真相的时候，整个人哭得不成样子。
当初母亲就是因为被救，所以才产生的爱意。
我安慰她，也理解她。
她将自己的所有爱意献给了一个欺骗她的人。
十几年的感情仿佛都成了一场巨大的骗局。
同时查出来的是父亲曾经还有一个妻子，甚至，他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
不过孩子还在腹中的时候，被父亲用药打掉了。
因为他要抛弃女人，要娶母亲，他要成为达官显贵，要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我和母亲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住在乡间一个破烂的小房子里，我们进去的时候。
她浑身脏兮兮地坐在草席上。
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宝，宝宝，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成峰，你也来摸摸我们的孩子好不好？还有几个月他就要出生了，你说我们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呢？你是父亲，这件事你做主。”
她突然癫狂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成峰，这是我们的孩子，你不可以这样对他，不可以！”
“杜成峰，我恨你，我恨你！”
我们被她的样子吓得后退几步，一炷香后她又安静下来。
看见母亲时，她痴痴地笑了一下，又认真地盯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你是杜成峰新娶的那个公主。”
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好，可大部分时间还算清醒，每日只是偶有个把时辰会发疯。
听到我们的来意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
“杜成峰就是那么个**玩意儿，当初毁了我，现在还要继续毁掉其他人。”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下油锅。”
她看了看我，问道：“这是你的孩子？”
母亲轻轻点头。
“真好，要是我的孩子还在的话，应该比她还大上一两岁吧。”
“要是他能和你一样健康长大就好了。”
我心头莫名地涌上一阵苦楚。
14
这次再谈和离，我和母亲都抱着必胜的心。
那群烦人的亲戚又凑过来一边看戏一边和稀泥。
“哎哟，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和离呀，果然这公主娶不得，这一吵起来，谁能够忍受得了啊。”
小叔笑着，仿佛这是一个玩笑话，“白昭，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搞得这么僵是在干什么呀？要我说你服个软跪下给他道个歉，他就原谅你了。”
大婶嗑着瓜子儿，“你们这时候和离，不是耽误南浔吗？我还想把我侄子介绍给她呢。”
母亲眉头一皱，“你是说你那个不学无术，天天在街头打架的侄子吗？”
“说什么呢？他不过是年纪小，成亲了自然就会收心了。”
“我那个侄子那么好，我还觉得你们南浔配不上他呢，别给脸不要脸的，搞得像我要巴结你似的。”
“我女儿要嫁，也不会嫁你们那种人家，连我们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你！”
扫了一眼周围人，母亲露出笑容，“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来算算账吧。”
“大婶，当初你儿子的事儿，我帮了你这么多，那姑娘现在可还和我联络着呢，你也不想让她再去官府一趟吧？”
“小叔，你们总是说我一点都没有帮到杜家，那话都说出口了，你的那份差事什么时候还回来呀，今天我就帮你去说，怎么样？”
表姐看着情况不对就往边上挪，但因为她这个行为，却更加显眼了。
“对，还有你的嫁妆，那里面八成的东西都是我出的吧？”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众人，现在都像鹌鹑一样乖乖待在那里。
“今天和离的事儿，谁要是再敢插一句嘴，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日出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可是我喜欢她这样。
这才是应该是那个受尽宠爱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