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打点水来,帮我…梳头净面换…身干爽的衣裳。”
她记得,她染上风寒的时候正是年节,刚才她恍惚中听到竹炮声,只有在节庆日子里才会有竹炮声。
“六小姐…您要…?”
都病成这样了,她要干嘛?
往常,这些事六小姐也懒得喊她们,都是自己来,现在或是因为病了吧。
有一点娟儿说得倒是没错,这府里上上下下,真没人拿六小姐当主子看,府上不过是顾着脸面,才拨了她和娟儿在这伺候,说是让她们伺候六小姐,其实根本没人管她们。
云府小姐加起来一共有十几个,别的小姐再不济还有个娘护着,不像六小姐,生母出身低微不说,生下她就走了,在这么复杂的世家大族里,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命大了。
“桃儿?”
云初雪抬眼瞟了过去,若非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早就自己动手了。
她现在这般,一半是病的,一半是…饿的!
“六小姐…这会怕是没热水了,咱这没有小灶台也烧不了。”
桃儿有些为难的说着,倒不是她不愿意去。
“没事,你…去帮我打点井水来。”
井水冬暖夏凉,即便这寒冬腊月用着也不会太冷。
桃儿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去了,或许是看着云初雪可怜。
“没有小姐命,使唤人倒是挺像样的,切!”
娟儿腰身一抬,当着面嘲讽了两句扭身就走了,她才不要在这挨冻。
云初雪不予理会,完全无视,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自卑伤心。
“六小姐,水来了,奴婢试了下,还好,不是很凉。”
桃儿办事还算利索,没一会就打了一桶水来,用盆装了些替云初雪擦脸。
屋里连一面铜镜都没有,云初雪也不想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她心里清楚。
“六小姐…您是要去…前头吗?其实前头已经让人…递了话,说六小姐病着,就不用去行礼了。”
年节这天,按着规矩,府上的晚辈是要去跟家中长辈磕头行礼祝安的。
十年,她也就五岁之前去过一两回,那还是溪姨娘在的时候。
说起来,她能活着,不得不说到溪姨娘,当初她娘生下她就死了,溪姨娘不得宠又无儿无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养了她,溪姨娘虽不得宠,却是老夫人的人,她这才有机会被称一声小姐,五岁那年,溪姨娘也死了,她就彻底被遗忘了。
可能因为她在老夫人面前露过面,府上也都知道有这么个六小姐,所以大夫人也懒得为她这个可有可的无费心思,就让她稀里糊涂活到了现在。
“长辈怜我有病在身,我却不能不知礼数,今日年节,礼应给长辈们行礼去。”
今儿年节,她这幅样子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当家夫人为了贤德名声也会请郎中替她瞧瞧。
再不济,还能混口吃食。
死过一次的人还在乎什么脸面?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实在。
而且,她要借这个机会见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改变她的现状。
“六小姐…梳好了!”
桃儿本来还想劝一句,想想还是作罢,默默替云初雪换了衣裳梳好头发,这府里若有长辈怜六小姐,六小姐何至于此。
“走吧,你跟我一起去!”
“是!”桃儿有些忐忑的扶着云初雪走出屋子。
一路到前院大堂外,云初雪手脚都冻僵了。
“你们是哪个屋的,有什么事?”
大堂外伺候的下人看着她们以为是哪一屋的小丫头,连忙把人叫住。
“这位是六小姐,来…行礼的!”桃儿忙上前解释。
仆人看向云初雪,“六小姐?”显然没有任何印象,眼里有几分怀疑。
听着大堂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云初雪没有理会***的仆人。
“桃儿,扶我进去!”
桃儿有些紧张,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扶着,算了,都到这了!
迈过门槛,初雪低头审视了一下,水蓝色的袄裙虽然有些退色,好在看着还算干净,抬头摸了摸有些干枯的头发,简单的角髻,也还得体。
“六小姐到!”
大堂外反应过来的仆人来不及阻止,只能扯着嗓子通报一声。
六小姐?
原本热闹一片笑语嫣然的大堂突然安静了,纷纷看向门口。
显然大家对这个六小姐都有些陌生。
云初雪尽力挺直脊梁,让自己看上去可怜却不那么狼狈。
顶着一众诧异的目光步履蹒跚上前在大堂中央跪下。
每一个动作看上去对她来说都那般艰难。
“初雪来迟,请诸位长辈恕罪,初雪给祖母请安,给爹和大夫人请安,给长辈们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