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调皮捣蛋,成绩不至垫底但次次答案逃不过叫家长。早恋、抽烟、纹身,叛逆三大件一个没落下,青春期过得血雨腥风饱和到不能再饱和,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混了个三本,还险些因为打架被劝退。“朽木”而今也算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守着一家汽修门店,十几员工,人前前后被“蒋老板”叫着,好似前半生看尽江湖事,后半段旅程便换一种方法,四平八稳地过生活。
但只有孟雪甯和静伊知道,这家伙会为心爱小猫的失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会在知道父母争吵时转身下楼躲到小区花园的避人处,亦会默默掏光身上的钱给路边不知是真是假的残障人士。
皮囊下的本心要经过时间的磨砺才可看得真切。
蒋数的心很软,只是外面包裹的那一层太坚硬了。
“你……”静伊顿了顿,“他们提前跟你说了吗?”
“说了,俩人前后脚问的。”蒋数不打算隐瞒,“就前几天,我妈先打的电话,我爸隔天就发了消息。问我什么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早就该离。”
孟雪甯与静伊交换一个眼神,还未等两人开口,蒋数抢先,“不用确认了,我真这么想。他们不年轻了,这把年龄禁不住折腾。昨儿晚上我跑到海边坐了一宿,我就反反复复问自己,你希望怎么样。”他顿了顿,身体挺直,“我就希望他俩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算奢望了,但之后每一天至少都能合着自己心愿过日子。找个晚老伴也行,唱歌跳舞旅游都行。我呢不给他们添乱添堵,其余的都不重要。”
“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静伊看过去,淡淡说道,“吵吵闹闹的习惯了,怕你觉得孤单。”
“习惯又不是不能改。”蒋数端起酒杯,与两人碰一下,满满一大口进去,抹抹嘴巴,“哥们好着呢。”
孟雪甯放下杯子,忽而觉得有些冷,于是站起来跳两下,又慢慢溜到围栏边。车流如织,灯火通明,她不知道这城市每天要上演多少种悲欢离合,而那些事情又会撕扯到多少人的心。她唯一确信的是,黑夜过去,天一定会亮。
静伊问,“在想什么?”
孟雪甯转身,后背贴紧围栏,朝他们笑一下,“我想到了一个经济学家,叫约瑟夫熊彼特。”
“喂!”蒋数与静伊异口同声,似乎早已适应她这种“学院派”突然转折的作风,可每次又会被此类毫无前兆的“升华”震得一激灵。
朋友们的反应在意料之内,孟雪甯仍笑嘻嘻的,“就是一下想到了嘛。”
“洗耳恭听。”蒋数做个请的手势。
“干嘛啦。”孟雪甯虽嘴上这样说,却一步跨到蒋数身边,坐到沙发椅背上,迫不及待分享起内心感受,“熊彼特有个观点,大概就是说资本主义是家庭的破坏者。因为资本主义嘛,显著特征就是遵从个人需求,然而家庭的维护是需要升华个人欲望和妥协的。”
见朋友们半知半解,孟雪甯耸耸肩,“更通俗一些,家,里面注定存在个人牺牲。当家的概念分裂了,牺牲可能也就没了吧。”
小说《孟雪甯陆熠》第二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