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就是你不配

立夏刚过,连日阴雨不断。

“南葵,建宁侯夫人虽然看中的是你,可你到底不是我亲生的,所以,你不能嫁去齐家。”

贺氏端着茶慢饮,一眼也没看站在她面前的人。

片刻,她放下茶盏。

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你与婉儿换亲,过后便由婉儿嫁去侯府,而你,就代替她与顾逸川成亲吧。”

沈南葵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呆呆望着雨幕中的一株芭蕉愣神。

她的思绪,还沉浸在自己久病而亡的无力中,怎么也没想到,一睁眼竟又回到了十六岁那年,齐家上门提亲的第二天。

贺氏见她不应声,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你不说话,难道是对我的安排不满?可你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就侯府不知内情,才会定了你,不然,你怎有资格攀上这门亲?”

沈南葵回过神。

是了,她只是一个冒牌货养女,去年被认回的沈平婉才是沈家亲女。

但她心中仍有些疑惑,便问:“母亲息怒,女儿不敢,只是女儿斗胆问一句,换亲是您和父亲的意思,还是妹妹的意思?”

贺氏扫了她一眼,“是婉儿的意思。”

听到这个答案,沈南葵心下了然,看来,重生的人或许不止她一个。

世人皆知,建宁侯府齐世子病重,连棺木都备下了,如今娶妻,也只是为了冲喜,门当户对的人家当然不愿把女儿嫁去受苦,所以建宁侯夫人才把主意打到京城小官家里,选中了沈南葵。

不然,以沈父七品翰林院编修的职位,绝无可能与侯府结亲。

上一世,建宁侯夫人上门做客,沈家知道她的意图,既不敢得罪侯府,又舍不得亲生女儿被选上,跳这个火坑,便让沈平婉装病,只叫沈南葵出来见客,最终与侯府定下这门亲事。

而沈平婉,则嫁给了举子顾逸川。

顾逸川虽出身寒门,但德才兼备,品行俱佳,乃是沈父精心挑选的女婿。

所有人都以为,沈南葵会在侯府守一辈子活寡。

而沈平婉的夫君年轻有为,又有沈家扶持,日后必定青云直上。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沈南葵一入侯府,齐世子身体竟真的好转,两人恩爱相守,哪怕沈南葵多年不孕,已经袭爵的齐侯也未曾纳妾,而是过继了嗣子到她膝下。

两人的事在京城广为流传,人人都道齐侯夫妇感情坚贞,羡煞旁人。

而沈平婉一嫁到顾家,便闹得婆媳不睦、家宅不宁,更在顾逸川做官之后得罪了权贵,不仅自己惨死,还害得顾逸川被牵连丢官,不得善终。

如今,两人双双重生。

沈平婉定是知道自己上一世下场凄惨,所以才非要和沈南葵换亲。

可惜,她只看到沈南葵侯府主母的风光荣耀,却不知道,这门婚事本就是一个惊天骗局!

齐世子好男风,是个断袖,他也根本没病,而是被建宁侯活生生打得半死。

齐家为他娶亲也只是想遮丑,挡住悠悠众口。

至于外面那些有关两人恩爱的传言,更是做出来的假象。

外人都道她享尽荣华、受尽宠爱,没人知道,她这侯府主母只是个傀儡。

沈南葵收回思绪,“既然是妹妹的意思,我身为姐姐,自当成全。”

既然沈平婉想换,那就换吧。

前世,为了保住沈家的富贵前程,她不敢反抗,在侯府守了一辈子活寡,沈父的官一路从七品升到四品,可她却不到四十就郁郁成疾,久病而终。

这已是报了十六年的养育之恩,重来一世,她也该为自己活一遭。

顾家虽是寒门,可上一世,顾逸川年纪轻轻便高中皇榜,若无沈平婉拖累,迟早位极人臣。

而且,顾逸川重情重性,哪怕他与沈平婉早已夫妻不睦,可妻子惨死后,他费尽辛劳也要为她讨还公道,之后更是终生未娶,替亡妻守了十多年的墓。

这样赤子心性的人,倒很令沈南葵动容。

前世她太累,太孤单了,若此生能得嫁良人,携手相度,也算是一件幸事。

“别假惺惺了,我用得着你来成全?”

门猛地被人推开,沈平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怒目瞪着沈南葵。

“以你一个养女的身份,就算嫁给顾逸川那个穷举子,也算是高攀,分明是我成全你才对,齐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必会逢凶化吉,这门婚事,原就是你不配!”

前世是她傻,被顾逸川的长相所迷惑,又害怕做寡妇,便乖乖嫁去了顾家,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却让那冒牌货占尽便宜。

当她连买个素银簪子都舍不得时,听闻沈南葵一副宝石头面就价值上千两银子,当她被人践踏凌辱之时,沈南葵却做着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

这都是凭什么?

想到这里,沈平婉眼中顿时透出深深的恨意。

“而且,我告诉你,非但你不能嫁去侯府,你与顾逸川成亲,沈家也不会给你一文钱嫁妆!”

沈南葵一愣,看向了贺氏。

贺氏避开她的目光,只道:“南葵,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你非我骨肉,沈家养你十六年,已经仁至义尽,况且,婉儿是要嫁去侯府的人,嫁妆薄了惹人笑话,咱们家的光景,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凑完婉儿的嫁妆,实在也没有多余的了。”

沈南葵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上一世她嫁去侯府,沈父在翰林院做官,为着脸面,好歹还给她凑出个十来箱的嫁妆,眼下倒是一分都不给了?

她知道自己身为养女,不该奢求。

可当今世道,女子没有嫁妆,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沈家这样做,无异于断她活路。

沈南葵深吸了一口气,“家里的难处,我能理解,可若是当真没有分毫嫁妆,沈家只怕会落得个刻薄的名声,这对父亲的官声也不利。”

沈平婉嗤笑了一声,“哟,这便急了?”

她看好戏般瞧着沈南葵。

“你放心吧,爹爹在朝做官,我怎会叫他因为你而丢脸?沈南葵,你平日里不是总爱卖弄文墨吗,那正好,家里最不缺的就是书,你就用书当嫁妆好了。”

她脸上写满得意。

“反正只要有东西从沈家大门抬出去,外人也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