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妞妞是被淹死的。

那天是八月十三,她记得很清楚,离中秋还有两天。

孩子们很久没吃过肉了,见大家说中秋节能吃肉,二娃就跟她撒娇说中秋要吃肉。

姚青洛正值月经期,身体很不舒服,就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妈妈还想吃肉呢,那也要有钱才行。”

说完她就进屋躺着了,想着睡一觉起来说不定肚子就不疼了。

妞妞以为她气弟弟要吃肉,跟进屋讨好她。

姚青洛见她乖巧,就把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事告诉妞妞了。

妞妞听完,若有所思地问:“如果有肉吃,那妈妈是不是就会好起来啦?”

姚青洛只当她也惦记着肉,想着两日后要不还是想办法,给孩子们买点肉吃。

于是她就没否认,笑着说:“是啊,不过现在没肉,妈妈只能躺着等肚子自己不痛了。”

妞妞很贴心地拿过小薄被,盖在她肚子上,糯糯地安慰:“那妈妈快点睡觉觉哦,等妈妈起来,就能好啦!”

当时姚青洛没有多想。

可事后结合妞妞跑去河边抓鱼的举动,姚青洛却恍然大悟,妞妞说的妈妈睡醒会好,是指睡醒了,妞妞就会带肉回家给妈妈吃了……

“妞妞,妞妞……”

一边回忆着前世这个时候的事情,姚青洛一边疯狂地朝河边跑去,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这不是淑芬嫂子家的四儿媳吗?怎么了这是,哭成个泪人儿?”

迎面碰上同村好心的大妈,还关切地问了姚青洛一句。

可姚青洛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循着记忆奔向妞妞溺死的河段,由于突然的剧烈运动,肺部**辣的疼。

正好这会儿村民放工了,扛着锄头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就看到姚青洛不要命似地往前跑。

“哎,淑芬嫂子,那不是你家老四的媳妇儿吗?”

人群中,有妇女认出了姚青洛,高声问着不远处的马淑芬。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马淑芬也看到了四儿媳。

瞧见四儿媳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她也有些纳闷和担忧。

“发生什么事了?”

心里这么想着,马淑芬赶紧把锄头交给一旁的大儿媳,让她帮忙带回去。

也不顾大儿媳的**,马淑芬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另一边,姚青洛终于来到了河边。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焦急地在河面上搜寻。

一边找,一边张嘴:“妞……妞……”

气还没喘匀,姚青洛喊的声音小,还零零落落串不成句。

正当姚青洛以为女儿是在更上游的地方时,她忽然听到了“扑通扑通”的水声!

姚青洛顿时屏住呼吸,努力分辨声音的来源!

几秒钟过去——可她却感觉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姚青洛看见了!

在对岸一个水草丛生的角落,有水花溅起,隐约还能看到一小片衣角!

姚青洛毫不犹豫就跳进了河中!

刚刚追过来的马淑芬只来得及看见四儿媳的背影,她就跳河了!

当下眼前一黑,差点吓晕!

马淑芬脑子嗡嗡的,但是脚步丝毫没停,嘴里大喊着:“青洛啊!青洛啊!别想不开啊!”

等她冲过去,哪还有四儿媳的身影?

马淑芬急得跺脚,扭头大声呼救:“救命啊!来人啊——我儿媳妇掉河里了,快来人救救她啊!”

喊了好半天,才有人听见马淑芬的求救声,赶过来查看情况。

得知是有人跳河,那汉子二话不说就要下水救人。

此时,其他人也闻声赶来。

见状,向大嫂忙说:“不行啊妈,得**的下去救老四媳妇儿,不然就算老四媳妇儿被救上来了,那也没脸活着了啊。”

这时代对男女作风管得很严,男女同志可不敢随便接触。

马淑芬又急又气,直拍大腿:“哎呀!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个!”

“是啊,人命重要,先把人救上来再说吧。”

也有大妈附和。

但那个汉子已经被向家大嫂的话,弄得有了顾虑,不敢随意下水救人了。

万一人救回来了,向家却讹上自己呢?

马淑芬拉着他好说歹说,差点儿跪下来求他了!

汉子——周铁柱这才叹气:“那,那成吧!我只能尽力,要是救不上来,你们也别怪我啊。”

马淑芬听到这话,知道这小伙子有了顾忌,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有十分力出十分力了。

可总比没人下去救人的好啊!

马淑芬就点头,“你……”

“哎,上来了,上来了!”

忽然有人指着河面大声喊了起来。

马淑芬赶紧扭头看去,就见到四儿媳正奋力往对岸游。

而在她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小孩儿!

马淑芬揉揉眼睛,才看清那小孩儿是自己的孙女儿妞妞。

这下惊吓交加,马淑芬直接两腿一软!

幸好周铁柱在旁边扶了一把,马淑芬这才稳住了身子。

“妞妞,是妞妞啊!”马淑芬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这太吓人了啊,她孙女是怎么掉到河里去的?!

对岸,姚青洛把孩子救上来后,立刻对着已然昏迷的妞妞施展了急救。

前世妞妞出事后,姚青洛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能够回到那一天,自己一定会拼尽全力救回妞妞!

因此在了解到外面世界的许多知识后,她都很用心地学、很用心地记。

包括游泳,也是她离婚后才学会的。

这急救的心肺复苏术和人工呼吸,更是姚青洛练了无数遍的!

今天,她终于能将这些知识,用在妞妞身上……

“妞妞,我是妈妈,你要醒来,你一定要活下来!”

此刻姚青洛脑子几乎是空白的,她做的这些完全是凭本能。

她不敢想象,假如这一世自己还失去妞妞,她该会多么绝望,多么痛苦!

这可以说是双重打击,带给她的痛苦必定是前世的十倍百倍!

泪水和水珠汇聚成线,打在妞妞的脸上。

在姚青洛渐渐绝望、悲痛得浑身发抖时……

在她掌下的小身躯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随后就是一阵咳嗽声:“咳咳——”

妞妞睁开了她那双懵懂的眼睛,最先映入眼里的,是妈妈哭花了的脸。

她微弱地叫了一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