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0.

比起刚开始得知自己得了白血病的绝望和嘶声竭力,我已经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能安慰周围的亲人朋友。

“我在人世间走这一遭已经很值得了,有很好的父母朋友,我被爱包围着。”

我积极接受着治疗,积极面对生活,顾宣没有再出现在我眼前,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

家门口每天清晨都会有一大束犹带着露珠的玫瑰,喝到嘴边的鸡汤是熟悉的味道,我一喝就知道出自谁的手。

下雨天和降温的天气,手机总能提前收到相关的提醒短信,前一天坏掉的路灯第二天就被修好,走夜路的时候,身后总会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随口提了一句某牌子的巧克力好吃,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门口。

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和时间去想这些情爱之事了,也不想再把剩余的时间用来跟顾宣纠缠,只能装作不知道,剩下的时间我想随心所欲地生活,爱自己爱家人朋友,顾宣已经被剔除在我的世界里了。

后来也曾听到过沈沐的消息,她深爱着顾宣一直不愿意放手,在一次次被拒绝中,她竟然堕落了,染上了毒瘾,现在已经被送到了戒毒所。

在本台禁毒报道中,闪过了沈沐被打了马赛克的脸,她和之前娇俏美丽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了,吸毒之后她形容枯槁,双目无神,因为被强制戒毒而痛苦地喊叫。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感觉自己的生命要结束了,体内的器官不断挤压传来一阵阵难忍的痛苦,口中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我的周围是我的父母,朋友还有顾母,看着他们不断哭泣的脸庞,哀伤悲痛的眼神,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别…别难过了,我在另一个地方会好好生活的,你们…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便安详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散。

想我这一生也堪称幸福美满,家中条件不错,父母恩爱,从小疼爱我到大。

年少时遇一良人,宠我爱我如珠宝,虽然后面有所波折有过伤害,但曾经的爱是真切的。

有很好的朋友,处处关心我,为我考虑,遇见的长辈也对我多有疼爱。

而我去世时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是该满足了。

11.番外(男主视角)

白苏去世之后,我和以往一样生活,该上班就上班,该吃饭就吃饭,似乎没有受任何影响。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在劝我想开点,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面上平静地笑笑:“怎么会?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明明每天都在好好生活啊。”

听到这话的妈妈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阿宣,你明明不爱吃红烧肉和鸡蛋的,可是你为什么老是做这些菜?”

“你不爱喝酸奶,爱喝可乐,可是家里冰箱里全都是酸奶。”

“你不爱吃甜品的,可是现在每天都会排队买一个甜甜圈。”

妈妈哽咽道:“那些都是苏苏爱吃的,而且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吃饭总是摆着两双筷子啊?”

心被一字一句地剖开,我终于伪装不了故作平静的假象,露出了满是沧夷几近破碎的心。

“苏苏万一会过来,她就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了,一想到她会开心,我就很满足。”说着,我直直地盯着妈妈:“妈妈,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的吧?”

我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苏苏愿不愿意见我,这些天她一次也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怎么祈祷也没用。”

妈妈哭了:“儿子,人死不能复生,苏苏已经死了,你要向前看,不能一直停留在原地啊。”

我心里暗自苦笑:“我也很想向前看,但是我的心又不是由我说了算,它在苏苏身上啊。”

但是不能让妈妈担心,于是我淡淡地说:“放心吧,我会的。”

其实,我知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的心挂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这辈子我似乎都望到头了,行尸走肉地活着,然后到一个年纪终于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去找我的苏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活得浑浑噩噩没有什么盼头。

如今我已经三十岁了,却还是单身,相亲一次也没有答应过。

妈妈在电话里气急败坏:“顾宣,七年了,已经七年了啊,你当初答应过我要向前走的,你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是冬天,我缓缓呼出一口热气,语气平淡:“当时是骗你的。”

“苏苏死掉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跟着走了,现在跟别人结婚我做不到,这也是对人家姑娘不负责。”

知道妈妈后面还要说一堆大道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妈,你别逼我了,我已经很努力活着了,说真的,苏苏走了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想活了。”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瞬,才传来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好,活着就好了,妈妈不逼你了。”

挂断电话后,我反思了一下,我好像确实是个不孝的儿子,希望下辈子妈妈能有个听话的儿子吧。

我现在已经太痛苦了,没有办法按照她的意愿生活了,现在连活着都耗费了我很大力气。

雪下得很大,地上已经堆上了厚厚的一层,前面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女生停在雪地里,似乎想要堆一个雪人,而男生舍不得让女生挨冻,霸道地让女生待在一边,而他自己一边问着女生的意见,一边在奋力堆雪人。

终于,雪人堆好了,女孩儿笑得很开心,扑进男孩子怀里,心疼地问男孩子冷不冷。

男孩儿摇摇头,一把将女孩儿搂进怀里,笑得心满意足。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突然想到有一年我也是这样和白苏堆雪人,白苏看到我被冻红的手,心疼地骂我是笨蛋,又将自己的围巾摘下围到我脖子上。

我们也曾是人人艳羡的一对,而如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白苏在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再见我。

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余生漫长,对我来说其实是煎熬,苏苏,没有你的每一天,我都如行尸走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