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回忆不是你
开车途中，乐子瑜一直与柯铭的车尾保持着安全距离，却有意无意地想起一些什么，柯铭的那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正思忖的入神，只见柯铭已经转入奉大校区车道。
乐子瑜晃了晃神，急打方向盘，车身以一个九十度旋转从主流车道直接转入奉大校区，眼看就要撞上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子，乐子瑜又胡乱一个急转，最后在围栏的半米前险险停下。
“对不起。”乐子瑜下车手脚无措地深鞠一躬，带着真挚的歉意，却在起身看到那个险些被自己撞到的男士时，浑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忘记了呼吸。
奉城繁华的上空流动着一层灼热的气流，像一锅沸水散着茫茫大气，沉闷而湿润。
乐子瑜看着面前的慕阳，记得他学生时期模样就生的极好，而如今，曾略显青涩的轮廓被时光打磨得更加锋利，凹凸有致的侧颜仿若上苍精雕细琢过，一双深邃的眼眸看过来，像微风拂过枫叶林，不温不凉，可乐子瑜的心头却有如同枯叶那样发颤的声响。
“乐子瑜？”慕阳蹙眉看她，理了理袖子挑每看她：“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他的口吻还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抱歉了。”乐子瑜敛目。
柯铭在后视镜看到情况，紧跟着下了车折了回来，很顺手地握住她的胳膊：“有没有伤着？需不需要去医院？”
车只是行的有点急，但乐子瑜并无大碍，只摇了摇头。
“柯教授？”慕阳并未回乐子瑜的话直接跟柯铭寒暄：“听说您回国了，过来看看，没想到真遇上了。”
柯铭回头，淡淡道：“慕总经理。”
慕阳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一圈后，说道：“你们这是……”
“有什么事日后再说，今日恐怕不太方便。”柯铭说完便搀着乐子瑜走了。
柯铭身形修长，一米六五的乐子瑜在他面前显得格外矮小，慕阳记得以前的乐子瑜不像现在这么消瘦，甚至有点微胖，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有一次她在日记里写到：我的愿望是找一个不用我减肥也能显得我小鸟依人的人。
看着他们离开，慕阳深邃的眼眸泛着莫名的情绪波动。
“慕总认识她？”
秘书小何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方才那位莽撞大意的女生消失殆尽的方向。
须知旁边这位身姿毓秀品貌不凡的男人，年纪轻轻就已成为衡达影业的总经理，在业界一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与他朝九晚五相伴一千多个工作日，投怀送抱的女子不少，可他何曾这样认真地去注意着一个人。
慕阳一顿。
“我宁愿从不认识你。”五年前的话遽然从深处涌上来，不留余地地压制着他内心泛起的点点涟漪。
半响，他才收回视线，哂笑了一下：“不认识。”
上课时间，沿路上只有三两个学子听歌漫步，尽管乐子瑜一直说没事，但是柯铭还是没有松开扶着她的手。
空气莫名尴尬。
乐子瑜说：“有点晒……”说着便将包里的阳伞拿了出来，柯铭一看就是从小以绅士的要求培养长大的，见她撑伞便立刻松开扶她的手，改成给她撑伞。
虽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但是比起把她当作二等残废扶着走路要舒服多了。
到了办公室，柯铭给她递了一杯热水，“柯教授认识他？”
“你说慕阳？”瞥见乐子瑜满脸的恍惚与无法掩饰的阴郁，柯铭淡淡回道：“衡达影业的总经理。”
他们一个是影业巨擘，一个是海外名师又是知名导演的长子，两人在商业场合上打过不少照面，虽没有工作交集，但越是这样没有利益干涉，谈笑风生间越是比跟其他三言两语离不开工作的人都要投机一些，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
乐子瑜握着水杯半响才抿了一口：“哦哦。”
“当真不需要去医院？”柯铭再次询问。
“真不用。”乐子瑜笑了笑。外界不是传这个教授十分不易近人吗？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柯教授要给我看什么？”看他还有些犹豫，乐子瑜只好自行岔开话题。
柯铭这才想起此行目的似的，将抽屉里放了几周的日记本拿出来，“这日记本你还记得吗？”
乐子瑜怔住。
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本的封面万年不改，都是最老式的那种旧黄纹理。
每一本她都放的很好，唯独高中的一本，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三年肆无忌惮的青春，一笔一划刻画的都是少女青春期时对心仪男孩子一点一滴的心头悸动。
那是她的青春，以及和慕阳的过去。
“舒雅，什么样的表白礼物才能显得不唐突还很珍贵呢？”十九岁的乐子瑜坐在操场边捧着糖炒栗子一脸纠结。
舒雅听完扑哧一声就笑了，调侃道：“你喜欢慕阳全校都知道了，明目张胆了这么多年，你就是把人办了估计也没人觉得唐突。”
乐子瑜难为情地把头埋进舒雅的颈窝。
后来，她把日记本送给了慕阳。
“他让你还我的？”乐子瑜声音有些干涩，将日记本推了回去，只轻轻笑了笑：“谢谢柯教授，但麻烦柯教授告诉他，不必了。”
“他？”柯铭愣了一愣，“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嗯？”乐子瑜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让她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
柯铭也不避讳，紧盯着她的清澈的瞳孔：“你再仔细想想。”
乐子瑜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颚线，目若星朗的眉宇，这张脸不当男模真是可惜了，诚如洛蒙蒙所言，只要角度好，不用修图都能斩获青稞一等奖。
至于他问的问题，乐子瑜有些不明所以，想了想，忽地灵光一闪：“哦，哦，我想起来了。”
柯铭露出期待之色。
乐子瑜道：“杂志上见过两次。
柯铭：“……”
好意思提？一次被她扔进垃圾桶，一次被她撕成碎片。他挑了挑眉：“不过，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乐子瑜下意思勒紧还装着那些碎纸的包包，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柯铭含糊地唔了唔，空气顿时有点凝固。
乐子瑜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突然响起不轻不重的三声敲门声，半掩的门外张曼枝戴着银边眼眶，身材高挑，狭长的眼睛正微不可擦的打量着乐子瑜。
乐子瑜立刻道：“那什么，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走出门口就听见刚与她插肩而过的女老师声音有些腼腆，询问道：“刚才那个是？”
“学生。”柯铭慢条斯理。
外面乐子瑜猛地一顿，她什么时候是他学生了？
下意识侧头看了看，单面透视玻璃上的自己白村牛仔，确实跟大学时的自己并无太大差别。
“柯教授，周阿姨让我将这个带给你。”张曼枝将手里的一个便当放在桌子上。
柯铭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
张曼枝将及腰的长发顺至耳边，一边帮他打开盖子，一边说：“周阿姨说你早上走得太急，没有吃早饭，就送过来了，你也没在，就放我这儿了。”顿了顿，又笑着夸道：“周阿姨可真是细心。”
这份精心准备的寿司便当，还是双人份的。
柯铭淡然地点了点，说道：“麻烦你了。”看了看手表，“还有课，先走了。”
说着要去上课，却连课本都没有带。
张曼枝也不好说什么，难道要拆穿他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