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将叔叔安葬后,爷爷和奶奶整天都以泪洗面。

在孙雪的记忆里,爷爷是一个特别乐观的人,虽然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好,可总能从爷爷的脸上看到笑容。尤其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爷爷总是乐呵呵的。

后来有了弟弟后,爷爷更是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干活时高兴起来嘴里都哼着小曲。

白发人送黑发人,孙雪当然体会不到爷爷悲伤的心情。

虽然她也喜欢叔叔,觉得叔叔是一个好人,但毕竟她和叔叔没有一起生活过。她知道,叔叔也喜欢她,只是婶娘不让叔叔和她亲近。有时候叔叔会背着婶娘偷偷给她兜里塞点瓜子,糖果一类的零食。

叔叔就这么突然走了,想起平日里叔叔对她的好,孙雪心里也不免有点伤感。

但这种伤感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被学校精彩的生活冲淡了。

由于学校在街上,离家也有几十里的路程,需要翻过一座大山才能到。

本来爷爷打算是骑自行车送孙雪去学校的,但孙雪坚持要自己走路去学校。这条路她太熟悉了,上学之前,她经常跟着爷爷去街上买东西。

每天天不亮孙雪就出门了。因为中午不回来,临出门前,爷爷会在她书包里装上午饭,通常都是两个窝窝头和一罐咸菜。

孙雪知道,这已经算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她也习惯了吃这些,只要能填饱肚子她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孙雪因为个头小,被老师安排在了教室的第一排。

每次上课,孙雪总是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怕一眨眼就错过老师讲的精彩内容。

翻开散发着油香味的新书,孙雪就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兴奋感。虽然她还不识几个字,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对知识的渴望。

学校的一切都对她来说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有吸引力。听着老师在讲台上娓娓道来的讲解,一下子她面前就豁然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户。

下午放学回到家,孙雪一放下书包,就开始忙活起来,喂鸡,割草,帮奶奶做饭,这些事对她来说都已习以为常,并未觉得辛苦。

细心的孙雪发现爷爷奶奶总是心情不好,闲下来的时候,她就围在爷爷奶奶身边,给爷爷奶奶讲她在学校里的新鲜事。每次看到爷爷奶奶脸上露出笑容是她最开心的事了。

自从叔叔走了后,孙雪发现婶娘每次带着弟弟来屋里吃过饭就匆匆离开了,吃饭期间老是绷着个脸,一句话都不说,倒是可爱的弟弟虽然说话有点口齿不清,但会冲爷爷奶奶笑,也会冲她笑。

不过弟弟有时候的行为却让人哭笑不得,他会在正吃饭时突然就把碗从桌子上推到地下,或者突然就躺在地上,乐呵呵地冲婶娘笑。

婶娘一开始还对弟弟的这些古怪因为很有耐心,后来就失去了耐心,要么是对弟弟大声呵斥,要么就是对他置之不理。

很多时候,都是爷爷从地上将弟弟抱起,为他拍打身上的土,用毛巾把他弄得脏兮兮的脸擦拭干净。

后来,孙雪就经常听到婶娘屋里半夜传来骂弟弟的声音,弟弟哭闹的不睡觉,婶娘就骂弟弟是傻子,声音很大,睡在爷爷身旁的孙雪听得清清楚楚。

孙雪发现每次只要婶娘骂弟弟是傻子,爷爷总是气得咬牙切齿,显得非常沮丧和无奈。

但一次吃晚饭时,爷爷心中的怒火终于被婶娘点燃了。

那晚,全家人都低头吃着碗里的饭。看到弟弟的碗里的鸡蛋吃完了,孙雪就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夹起来准备给弟弟吃。没想到自己一不留神碰翻了弟弟的碗,热气腾腾的饭瞬间就泼洒在弟弟的腿上,弟弟痛得躺在地上嗷嗷大哭。

爷爷赶紧放下饭碗,拿起毛巾给弟弟擦身上的饭。见状,孙雪也吓得赶紧跑过去哄弟弟。

婶娘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地上的弟弟大声骂道:“你这小傻子,你爸是个大傻子,你们全家都是一窝傻子!”

“还有你,你这个扫把星,自从你来这个家,家里就没有太平过,都是让你祸害得,最后都得死!”婶娘指着孙雪恶狠狠骂道。

孙雪本来是一片好心,谁知却惹了大祸,孙雪吓得浑身直哆嗦。

“春妮,你说话干净点!”

爷爷生气地看了一眼春妮说。

“我就骂了咋了?你们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春妮的脸上。

“啊!”春妮捂着脸惨叫一声。

“你打!有种你就打死我!”

春妮向孙老汉扑了过去,两人撕打在一起。

“老头子啊!春妮,求求你们,别打了!”

淑珍哭着拉扯着孙老汉和春妮。

“爷爷!”

“婶娘你放手,别打我爷爷!”

孙雪上前拉扯着春妮的胳膊。

“滚开!你这个扫把星!”春妮一脚就踢到了孙雪的肚子上。

这一脚,结结实实落在孙雪的肚子上,她那瘦小的身体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上。孙雪只觉得腹部胀痛,胸闷气短,半天才“哇”地一下哭出声。

家里也乱成一团,饭桌倒了,饭洒了一地,弟弟和孙雪在地上哭泣……

爷爷蹲下身一把抱起地上的孙雪:“都是爷爷不好!我的娃,这都是命啊!老天爷,你把我收了吧!我也不想活了!”

爷爷紧紧搂着孙雪,绝望地仰天大哭。

春妮抱起地上的弟弟,摔门而出。

临走时扔下一句狠话:要么孙老汉从这个家里走,要么她自己走!

那晚,孙雪躺在爷爷怀里,紧紧抱住爷爷,她怕爷爷离开这个家。

孙老汉长吁短气,一直在流眼泪。

孙老汉哭,孙雪也跟着一起哭。哭累了,孙雪就用手擦孙老汉脸上的泪水,边擦边说:“爷爷别哭,都是雪儿不好,惹婶娘生气了!”

孙老汉摸着孙雪的头说:“娃啊!你命不好啊!遇到了这样的家!哎!我可怜的娃!”

几天后,孙老汉带着老伴,孙雪从家里搬了出来。

院子外面的果园有一间房子,平时都是堆放农具的地方,现在就成了孙雪和爷爷奶奶的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