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盯着裴凌,想从他身上瞧出些端倪,却只见他给了狱卒一个眼神,狱卒便拿着拶子强制套进王绾的手指,用力收紧。
王绾发出一阵尖锐的惨叫。
“跟我无关,那晚我都没和六公主说上话!”
裴凌笑得森冷,拉长尾音,“哦,那便是看见什么了?”
王绾疼得浑身颤抖,不肯再说。
裴凌没了耐心,“上刖刑。”
刖刑,即剔去双膝盖骨。
我震惊地望向裴凌,王绾好歹是世家贵女。
只是不待上刑,牢狱口传来一阵喧嚣。
疏玉不顾阻拦闯了进来,将瑟瑟发抖的王绾搂在怀里,言语慌乱地无以复加。
“是我的错,是我来迟了。”
“绾绾,别怕别怕,夫君在!”
我望着疏玉手上还戴着的那串残缺珠子,一时间心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不明白,王绾对他如此重要,他何必还放不下一串破破烂烂的珠子。
疏玉二话不说将王绾打横抱起,起身要走。
裴凌挡在地牢门口,手中的剑直抵着疏玉的眉心。
“我还以为你来,是要替清梧讨一个公道。”
气氛剑拔弩张,疏玉身长玉立,坚定的身形不曾动摇半分。
“王绾才是我的妻子,裴凌,让开!”
裴凌额头青筋贲张,咬牙切齿。
“疏玉,你可曾想过若今天清梧站在这里,看着你护着杀害她的凶手,会有多难过?”
被点到名字的我蓦地抬眸,望了望疏玉怀里的王绾,无奈苦笑。
活着的人与逝去的人之间,无所谓辜负,遗忘都是应该,背弃都是天经地义。
何况在疏玉眼里,我才是那个背弃他的人,他又怎会与我这样声名狼藉的人有牵扯,平白污了自己的清名。
我的目光看向裴凌,不止疏玉不该,裴凌更不该。
疏玉嘲讽,“裴凌,就你这样的狗才上赶着穿破鞋。”
那把剑与疏玉的眉心只剩下一张薄纸的距离。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好好好,看你可怜,我便告诉你,清梧死后不久,宫里有个太监失踪了,你沿着这条线查下去。”
“便知道你心里的白月光,是与何人苟合,待真相大白,你再痴情又不嫌弃地将你那荒淫公主的牌位迎回去!反正你这种没得到过的狗,也不会介意,是吧?”
裴凌眸子里古井无波,平静地放下剑。
“也只有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才会得到又不珍惜。”
我头一次见疏玉这样尖酸刻薄,可他竟然以为我与太监有染?
裴凌眼神淡淡略过王绾,“十多年情分,不敌旁人一句污蔑,我都替清梧寒心。”
“那是事实!既然她敢做!就要敢当!”
疏玉恼羞成怒,王绾眼神躲闪,攥紧了疏玉的衣袖。
裴凌放了行,我却慌了神。
因我知道他说的太监是谁。
我立马追上了疏玉的背影。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搅得我心烦意乱。
疏玉温柔耐心地吻掉王绾脸颊上的泪,牵着她用刑后通红的指尖。
“别哭了,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可还疼?我再给你吹吹。”
我身子一僵,慌忙稳住心神。
王绾抽抽啼啼,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孩子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我已让人去请了大夫。”
我呼吸一窒,强忍着心脏的抽疼,转身想走,可挪动的脚步却生生僵在半空。
我要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就得留下。
王绾突然从疏玉怀中抬头。
“温郎,我怕裴凌还会死咬着我不放。”
“不会,你只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裴凌如何疯,也还是有底线的。”
她忽然揪住了疏玉的袖子。
“温郎,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若真的与清梧的死有关,你还会向着我吗?”
疏玉眼神忽地复杂,细细看着王绾,车轮声滚滚,时间蓦地被拉长。
“六公主到底怎么死的?”
王绾怯怯地开口。
“和太监…”
疏玉眼底的挣扎很快散去。
“够了,无论如何,你已是我的妻,我既认定了你,那你过去做了什么,便不重要了。”
王绾泫然欲泣。
我怔怔地望着疏玉,心碎掉的声音在那一刹那,震耳欲聋。
若真是王绾杀了我,他也这般无所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