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多年后,张桂芬生病住院。

我直奔超市,买了一箱泡面。

张桂芬,你也尝尝有营养的泡面的滋味。

张桂芬因为吃泡面嘴唇起泡,脸色发白,几次***,我就当没有听到。

她儿子工作,她女儿照顾生病的公公,除了我,没人有空照顾她。

张桂芬给她儿子打电话控诉我。

“王丽,你怎么能给我妈吃泡面?”

刘强放下工作跑到医院指责我。

“你妈自己说泡面有营养啊,我坐月子的时候可是吃了一个月的泡面。”

我看都不看刘强一眼,眼睛盯着手机。

“王丽,你至于这么记仇吗,当年对你是有些照顾不周,但她年纪大了,你一个晚辈,和她一个长辈计较什么。”

刘强张着嘴巴,唾沫横飞的道。

我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懒得理他。

但我没想到我亲手养大的儿子,竟然也站在张桂芬那边指责我这个亲妈。

“妈,奶奶年纪大了,现在又生了病,一个病人哪里能吃泡面,你们之前是有些小矛盾,但奶奶的身体最重要啊。”

刘海听说奶奶生病,特意从学校请假回来,一见面就是不满我给他奶奶吃泡面,丝毫不在意我公司医院两头跑,人都憔悴了好多。

“少孝心外包,你们两个都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自己做饭?毕竟你们一个是她的亲儿子,一个是她的亲孙子。”

我把视线从手机移到两人身上,讽刺的笑了笑。

既然孝顺,就别光动手不动嘴啊。

刘强和刘海不说话了。他们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碗都没洗过一个,我这个现成的老妈子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做饭。

“够了,哪有男人做饭的,男人要是做饭,娶你这个媳妇儿回来有什么用。”病床上的张桂芬翻了个身,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感情我就是你们家的免费保姆?”我的目光从张桂芬,刘强,刘海身上一一划过。

刘强,刘海纷纷避开我的视线,不敢与我对视。

“做个饭能少块肉?我告诉你,你这个儿媳孝顺我这个婆婆天经地义。”

张桂芬的声音比鸭子还难听,脸色刻薄至极。

“所以我就用有营养的泡面孝顺您啊,我还不够孝顺吗?”

我特意加重了营养这两个字。

张桂芬捂着胸口,脸都气白了。

刘海见状连忙上去给张桂芬拍背。

“妈,你也太不孝顺了,奶奶快被你气死了。”

“你孝顺你伺候。”我心里发堵,推开门离开病房。

我接了一杯水,喝了几口,嘴唇没那么干燥,便往病房走。

“乖孙,如果你爸跟你妈离婚,你跟谁啊。”我听到张桂芬的声音。

“当然是我爸,奶奶,我是您一手带大的,当然舍不得离开您。”刘海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儿子,你和王丽说你要和她离婚,我就不信她还不愿意伺候我。”

张桂芬的话带着些激动。

刘强摇摇头。

“你就吓唬吓唬她,她一个生了儿子,身材走形的女人,离了有哪个男人能要?她肯定不敢离婚。”

张桂芬出主意。

“那她要是真离了呢?”

刘强有些犹豫,他怕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到时候真的要离婚。

“爸,娶妻不贤毁三代,离了就离了,到时候你再找一个就是。”

刘海随口道。他最近在网上找了一个女网友,漂亮又有钱,可以带回家给爸相看相看。

我在门后面听得心凉。当初我不要彩礼,不要房车,远嫁到刘家,可婆婆和老公并没有珍惜。

老公不愿意上交工资,我生下刘海没多久,就要出去上班。

我一边上班,一边做家务,刘海小时候是他奶奶带大的,我早就知道他对我没有对他奶奶亲。

可我没想到刘海心里竟然这样厌恶我这个当妈的。

“儿子你有房有车,离了又不是不能再找,有什么好犹豫的。”

王桂芬欣慰的看一眼孙子,顺着他的话说。

“妈,房车是我和王丽共有的,离婚也要分她一半。”

刘强提醒了一句。

“爸,你就说要把房子留给我,让她净身出户,这样我们家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刘海出主意。

刘强这才被说服,他不愿离婚是因为不想财产被分走,儿子倒是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王桂芬闻言眼前一亮,欣慰的看一眼孙子。

把房子车子留给孙子,孙子又跟他们过,不相当于房子车子还在他们手上吗。

听到刘海的话,我泪流满面。

这就是我亲手养大的儿子,一个想要算计我让我净身出户的儿子。

我辛辛苦苦供他吃,供他穿,供他上学,最后供出个仇人。

我死死的捂住口鼻,才没有让自己痛哭出声。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确定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才推开门,回到病房。

“王丽,如果你再不愿意照顾我妈,我就和你离婚。”

我刚进病房,劈头盖脸的就是这么一句。

我把目光转向刘海。

“你也想让我和你爸离婚?”

我心里还抱有最后的希望。

刘海避开我的目光。

“妈,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奶奶,爸就会找一个愿意照顾的,古代有七出之条,不孝顺就是其中一条。”

我感觉眼睛有些湿润,只能昂着头,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努力工作,供刘海上学,他在学校就学了这些东西,用来对付我的东西。

“当初我难产,顺转剖生下你,差点儿没命,我坐月子吃了一个月的泡面,你奶奶才吃了三天泡面,你就受不了了。”

我吸了吸鼻子,又难过又愤怒。

“妈,你是晚辈,奶奶是长辈,何况你当年年轻,身强体壮的,奶奶现在年纪大了,你何必斤斤计较。”

听到我说的话,刘海愣了愣,却又不假思索的说出这番话。

“王丽,你怎么这么记仇,我妈当年是做错了事,但你不也没出问题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妈现在年纪也大了,你就不能原谅她?”

刘强张嘴就是道德绑架。

“离婚,现在就离,谁不离谁是狗。”

眼泪刷刷刷的往下掉,我急忙用手背擦了擦,可这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完。

“王丽,你以为别的男人会要你一个破鞋吗?你生了儿子,离婚后倒贴都没人要。”

张桂芬对我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要飞到我脸上去了。

“离就离,不过房子车子我要留给儿子。”

刘强咬了咬牙,大声道。

“房,车,存款,我要一半,别想着让我净身出户。”

我红着眼睛,语气坚定。

“妈,你怎么这么自私,房子卖了,我住哪里。”

刘海一听就炸毛了,口口声声的指责我。

我看着儿子这张熟悉的脸,心里觉得十分陌生,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多少次,我在公司加班,累得想倒头就睡,可一想到能多挣些钱,给儿子多买一件衣服,多吃一些排骨,我立马清醒,强迫自己继续工作。

可他仅仅因为我给他奶奶吃泡面,就盘算着让我净身出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