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舅舅回来的时候,妈妈依旧没有出来。

他把感冒药递给我时,我的鼻子又开始流血了。

我赶紧用纸捂住,舅舅问我,「怎么了?」

「没事,流鼻涕了。」

「这么冷的天气,你还穿得这森*晚*整*理么少,下次别傻傻的不知道找个有暖气的地方待着。」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舅舅。」

舅舅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递给我,「这些钱你拿去买身厚衣服,其余的用来交电费,买菜。」

「好。」

「不够了再跟舅舅说。」他又冲着房间喊了一声,「姐,我走了!」

妈妈还是没有出来,等舅舅离开后,我把这些钱存进了信封里。

还把屋里关于我的所有照片都撕毁了。

做完这些,我发现特别累,我以前打二份工都没有这么累过。

我联系了奶茶店的店长,询问能不能继续上班,很快那边就回复了可以。

我走到妈妈的房间敲门,「妈,我找到工作了,能给我钥匙吗?」

妈妈打开了房门,直接把钥匙扔了出来,然后关上了门。

我弯腰捡钥匙的时候,却发现很吃力。

这难道就是白血病的后遗症吗?

我回到奶茶店的时候,沈言看见我,问了一句,「你上次说辞职,是不是因为你妈?」

我默认了,并且保证不会再辞职了。

可沈言却笑着说,「没事,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他很快发现了我穿得很少,然后进屋把空调打开了,「下次记得多穿点,你知道的我这周末可不能请假。」

我信誓旦旦的说着不可能请假的话,可我起早贪黑做了整整一个月之后,我发现我的体力已经完全跟不上了。

马上就要入冬了,我拿着一个月三千的薪水再次辞职了。

沈言没说我什么,他说我看起来的确很累,需要注意休息。

我拿着钱回家的时候,妈妈看见我说,「这个月发了多少?」

「三千。」

「才三千,你做了这么久都不给你涨薪水的吗?」

我无视掉妈妈的不悦,而是低着头说,「我辞职了,以后也不会做了。」

现在已经11月了,我可能只有二个月的时间了。

在奶茶店打工,会让我更消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去看初雪,然后做一个雪人,小雪人牵着妈妈的手。

然后静静的等待着死亡。

听到我说离职,妈妈很快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你辞职干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

过年,可是我今年看不到烟花,也过不了除夕。

「不想做了。」

妈妈生气的跑过来给了我一巴掌,我没有躲,「滚,滚出去!」

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我没离开,而是赶紧跑回了房间。

我不敢再出去吹风,我想看初雪,一定要看到初雪。

可我躺在没有任何被套,只有木板的床上时,从细缝里看到掉落的头发,伸手往头发上一摸,又是一把。

就在我黯然神伤时,妈妈直接打开了门,手上拿着我掉落的头发,厌恶的看着我,「厕所里掉了这么多头发,你都不知道收拾吗?」

我抬头怔了一下,今早出门的急,可刚把头发整理放到洗手台上的时候,流了鼻血,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对不起妈妈,我马上去收拾。」

猛森*晚*整*理地起床时,头一阵眩晕,我摇了摇头,想摆脱掉这种感觉。

妈妈不耐烦的说,「别装了,一个感冒而已,又不是要死了。」

我撑着床沿站了起来,默默的接过妈妈手上的头发,然后去洗手间把台上重新用抹布清洗了一遍。

可就在我准备擦拭镜子时,眼前突然变黑,我把手搭在洗手台上,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光明。

刚出洗手间就听见了手机铃声,拿起来一看,是沈言,他发了一千块钱给我。

「老板,怎么了?」

「没事,就是马上要过年了,准备给员工发点奖金,你虽然辞职了,钱还是要给你的。」

「谢谢老板。」

我知道老板是见我可怜所以才这样说的,毕竟我十八岁就在奶茶店打工了,可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的确很缺钱。

准备出门的时候,妈妈没好气的看着我,「钥匙拿来!」

我装作听不到,连忙出了门,下楼的时候我在想,妈妈不会再换锁了吧。

我打车去了医院,再一次做了检查,医生看着我劝道:「你的身体真不打算化疗?」

我诚实的说,「我没钱化疗。」

「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

医生沉默了,然后说白血病后期会骨骼疼痛,让我最好开一些止疼药。

我拒绝了,我没钱吃药,而且吃了一次,就想一直用药来止疼。

我疼习惯就好了。

临走时,我问医生我能不能看见初雪,医生告诉我,好好休息,会看到的。

离开医院后,我看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然后去买了一根,我觉得我的人生太苦了,真的需要一点甜味。

回家的时候,我看着崭新的锁,也明白妈妈还是换了。

我落寞的转身想离开时,迎面碰到了张阿姨,「又换了?」

我点了点头,张阿姨无奈的看着我,「去我家里坐坐吧?」

「不用了张阿姨,我正好去书店看看书。」

张阿姨赞同道:「对看书,你年龄还小,就应该去读书。」

我苦笑了一下,初升高的时候,我考上全县前十名,获得了10万的奖金。

高中就靠这些钱交学费,我也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重点大学。

可妈妈却以死相逼,我要是去上大学她就割腕自杀。

后来我就放弃了,辍学打工。

我知道妈妈一直有心理阴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每晚都会惊叫,让人放过她。

也许,我生来就是要赎罪的。

妈妈曾经想过去报警,可没用,那个人出了车祸,已经死了。

妈妈一直很讨厌我,可是小时候她也会抱着我,喃喃道:「晴晴,妈妈只有你了。」

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妈妈也越来越讨厌我,我原本以为是妈妈又想起了那件事。

却从来没想过是因为我这张越来越不像她的脸。

书店里的暖气很足,我随便翻阅了几本,然后在这里待到了晚上。

等出店门时,外面很冷,我缩了缩脖子,藏在了衣服里。

回到家时,灯还是森*晚*整*理亮着的,我拍了拍门,「妈妈……」

原本不抱希望的时候,门却开了,妈妈垮着个脸,「下次滚远点,别让邻居看见说闲话!」

怪不得这么轻易就开门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没回应,进了屋子,妈妈也没再看我,而是回房间睡觉。

我洗漱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到了半夜,骨骼疼的厉害。

疼的我冷汗直流,根本睡不着觉。

我站起身靠近窗户,打开窗让冷气窜进来,仿佛疼比冷更让我觉得难受。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我发了高烧。

我醒来的时候,浑身发烫,强撑着起身,可头又是一阵眩晕。

走出房间的时候,妈妈正在看电视,看见我的时候,她眉心一蹙,「整天顶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我摸索着想去找上次舅舅买回来的药,可找遍了也没有,「妈妈,上次舅舅买的药呢?」

「在抽屉里面。」

妈妈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对了,我给你安排了相亲,你一会就直接去外面的咖啡馆等人吧。」

相亲?我连声拒绝,「妈妈,我不能去相亲!」

妈妈站起来用手指着我,「你说不想去就不想去?这个相亲对象可是我好不容易说服的,人家愿意跟你相亲都是你天大的福气!」

我赶紧拿着药,回房间将门反锁,这还是我第一次忤逆妈妈。

可我没想到,妈妈直接把相亲对象喊到了家里,并且这个相亲对象还是我认识的人。

妈妈来敲门,「小沈来了,你快出来给他倒水喝!」

「阿姨,不用让付晴出来。」

这声音,是沈言!

我赶紧打开门走到了客厅,看见了沈言熟悉的脸,我立马走到他身边,"老板,是不是我妈跟您说了什么?"

「没有,我自愿的。」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的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我看着他说,「老板,我们去楼下转转吧。」

有些事,不能当着我妈的面说。

到下面的公园后,我直截了当的跟沈言说,「老板,我快死了。」

沈言吃惊的看着我,然后说,「付晴,你不会是想拒绝我,找个借口想打发我吧?」

我摇了摇头,「没有。」

我认真的看着他,「白血病,前不久刚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