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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应该放下了。
他的婚期已经定下,不远,就在下个月初。
而我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我自嘲地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将灭未灭地燃着,就像苟延残喘的我。
东面的雕花木窗紧紧地闭着,如若不然,随便一阵寒风入体就可能要了我的性命。
桌上还放着一壶茶水,我艰难地起身,茶水很冰冷。
我知道我随便出声守在门外的丫鬟就会进来。
可我的喉咙却像塞了刀片一般,每说一个字就痛苦万分。
我逼着自己喝完了那盏冰冷的茶水,无力地倒在床上。
我突然不明白我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去世前要我好好地活着,可我却把我一生中最好的岁月挥霍在血雨腥风、生死不知的战场上,徒留下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其实我并不后悔在战场上厮杀,很多次走投无路时我都在想,如果身死战场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我的整个家族都曾在沙场上奋力拼搏,他们的遗骸被深深掩埋在战场的硝烟之下,我只是重走了他们的老路。
我唯一愧疚的是,我没有听母亲的话好好照顾自己。
那些年为了帮助萧烬尽快返回京城,我在战场上拼了命地攒军功。
身上的伤痕日积月累,旧伤还未好,又添新伤,于是身体日渐亏空。
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从前的我了。
恍恍惚惚地想,大抵是一个热情明媚、英姿飒爽的姑娘。
由于在战场上出生、长大的缘故,她缺了京城中大家闺秀的矜持与稳重。
又或许是由于自小宠溺长大,虽也舞刀弄剑、玩弄些拳脚,但也带了些女孩子家家的骄纵与霸道。
如果是年轻时的我,大抵在知道萧烬负我时,会立马拿弓带箭不管不顾地打上门去,必要讨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可如今的我,没了爱我的父母兄弟做我的坚实后盾,只留下一具破败不堪的身子,连起身的动作都十分艰难。
我自嘲地勾起嘴角,脑子里的思绪繁杂。
现在是第几年了?
家破人亡、萧烬流放后,我一个人在这世间苦苦地挣扎了多久?
第五年?第六年?还是第七年?
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神智不清中似乎看到了我的双亲。
他们的脸庞都很年轻,是我最幸福的那段时光中的他们。
「爹爹,娘亲。」
我迈着欢快地步伐飞奔至他们的怀中,仰着脸期待地问他们。
「爹爹和娘亲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他们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昏黄的烛火在死寂的房间中燃烧了大半,只剩下短短矮矮的一截小身子还在艰难地发挥着余热,一滴又一滴的蜡泪缓缓落下,在油灯底部凝固成满眼的惨白。
不知今夕是何夕,病态依然莫能罢。
我想,我已经快要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