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醒醒,快醒醒,你流口水了,好多,我的袄子都湿了。”
我在一阵奶声奶气的催促声中伸了个懒腰,我的好闺女沈家宝正嫌弃地换下脏了的袄子,对我埋怨道:
“阿娘,你怎么睡觉这样不老实,把我贴身的袄子都沾湿了。待会外头的姨姨还以为我尿裤子了,又要笑话我了。”
这样絮絮叨叨的碎嘴子,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我看着这个几乎是照着我长的小人儿,眨巴了眼睛才从方才的梦中醒神。
那夜,谢成安大概趁我酒醉,将我打了一顿。
不然,第二日我醒来,怎么腰酸背痛,连翻身上马都差点摔了个踉跄。
我醒来时,谢成安还在睡。
我答应景明出征,便没有与谢成安再多说什么。
我留下一纸和离书,便率兵到了边境。
一晃眼,都五年了。这仗打了五年,如今,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而今日,我便要班师回朝了。
“阿娘,阿娘,你瞧外头好热闹,都是来欢迎咱们的,好威风啊。我阿娘是镇国大将军,可真威风。”
沈家宝趴在轿帘处,激动地晃着我的胳膊,对这京城的一切都无比新鲜。
反观之,我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想当年,我嫁进侯府之时,就听到了关于谢成安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传闻。
当初不以为意,直到在边疆打了五年的仗。
现如今,谁知道我是不是回来要给前夫奔丧的,怪难受的。
沈家宝人小鬼大地撑着下巴,窝在我怀里问:“阿娘,方才你睡觉时,我听见了他们在议论你。
“他们说你嫁过人,是个病秧子。
“也有人说,当今的皇上未登基前,是你的相好,选秀的女子都是照着你的模子找的。
“嘿嘿,”沈家宝鬼机灵地冲我眨眼笑:“那我阿爹是哪一个?”
这样的话,她问过我许多次,我都是囫囵搪塞过去的。
怀沈家宝时,战事胶着,我不敢声张,怕动摇军心。
就算是生产之时,也对外只说养伤。
我瞒下了所有人,只说沈家宝是我从军中捡回来的弃婴。
而沈家宝越长大就越像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况是这尔虞我诈的京城。
我捏着沈家宝的脸,难得正经道:“乖崽,阿娘有事要叮嘱你。”
沈家宝似懂非懂的点头:“那你说吧。”
“这京城水深,咱们娘俩又都是旱鸭子,不宜久留。
“等我把事情料理了,咱们就走。但你要答应阿娘,在这里,你不许外出。外头啊,可都是坏人。”
我叹了口气,接着说:“至于你阿爹,唉……他……唉……”
“阿娘不要唉声叹气了,我都懂。”怀里的小团子拱了拱脑袋:“我都懂的,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不问就是了。
“看来我阿爹是那个病秧子了,人死不能复生,再找一个就是了,我帮你留意着,下一个更乖。”
这孩子虽小,却长了颗玲珑心。
想到这里,我更难受了,不知道这次回来,还赶不赶得上谢成安那个短命鬼的头七。
我正伤心着,轿子一颠簸。
有士兵来报:“将军,有人在游街,挡了我们的路。”
我重重呼了口气,把沈家宝安置在轿子上,掀了轿帘就前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