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贺赢是两天后得知桑烟离宫的。

这两天里,他被太后催生,催得懒得去后宫。

直到上朝时,看到了忠义候。

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他那个顶着克夫命压力而求娶桑烟的嫡长子。

公子江陵,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惜,新婚之夜,溺毙莲池,英年早逝。

“皇上,皇嗣一事,乃国之大事,不得再拖啊。”

说这话的是御史大夫冯翼。

他年近六十,两鬓斑白,是催生党里的核心大臣。

在他的带领下,满朝文武都匍匐跪地,齐呼:“请皇上,宠幸后妃,诞育皇嗣。”

每天被催生的贺赢早麻木了,如往常一样敷衍:“朕知道了。没事的话,退朝吧。”

他退朝之后,就去了月桑殿。

月桑殿

桑弱水甜美一笑,殷勤服侍:“这是臣妾母亲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十六年了,还请皇上品鉴。”

她端着酒,盈盈上前,在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皇帝近女色而不适,宫内女子都三步而止。

贺赢并不是来喝酒的。

他余光扫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就问了:“怎么没见你姐姐?”

桑弱水笑容一僵,端着酒杯的手晃了下,又很快稳住了,随后,强笑道:“承蒙皇上挂念,只是,姐姐说她不习惯宫内生活,已经回去了。”

贺赢很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眉头皱着,问道:“回哪里去了?她还在江家为江陵守寡?”

桑弱水觉得皇帝最后一句有点生气,就像是吃醋的感觉。

她也吃醋了,心里妒忌泛滥:“姐姐她、她……”

她做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贺赢看到了,眉头皱的更深:“她怎么了?”

桑弱水直接跪在了地上,欲言又止:“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不能说。”

越不能说,越让人好奇。

贺赢没了耐心,一拍桌子,喝道:“说!”

桑弱水便说了:“姐姐疑似跟江家二公子攀扯不清,半年前,被遣返回家。”

遣返是个贬义词。

她意图污蔑桑烟的名声——谁会喜欢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贺赢倒没想这些,而是觉得江家男人各个不怕死啊!

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想着桑烟那朵牡丹花被别人采了,心里很不舒服。

“我自是相信姐姐清白的。姐姐也说了,她对姐夫情根深种,此生绝不再嫁。”

谁会要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呢?

桑弱水为了打消皇帝对桑烟的兴趣,可谓煞费苦心。

贺赢不知桑弱水的心思,也没有她那些恶意,只是叹息一句:“倒是个痴情人。”

当世对女子约束很高,却也不禁止寡妇再嫁。

尤其桑烟这种无子而守寡的情况。

可她却心系亡夫,不再婚嫁,此般情深,怎能不让人动容?

“可惜姐姐命不好,早早跟姐夫阴阳相隔。”

桑弱水故意提醒桑烟的克夫命。

贺赢听了,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左右一盏茶的功夫。

他连她的女儿红也没喝。

桑弱水目送皇帝离开,等皇帝走远了,没了影,狠狠摔了酒。

“砰!”

精美的酒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贱人!”

“惯会勾搭男人!”

桑弱水气恨得骂出了声。

宫女太监们吓得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香秀上前劝着:“娘娘千万别这么想,世子妃早早离宫,不就是想着避开皇上?若是她有心,不,不,她是万万不敢有心的。皇上何等身份?她那克夫命,便是靠近皇上,也是罪无可恕。太后跟大臣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桑弱水听着,心里舒服了些,可还是恨:“我哪里不如她了?她都二十四岁了,早已经是昨日黄花,还是残花败柳之身,皇上、皇上——”

皇上真是好生的气人!

“去拿纸笔,本宫要给家里写信。”

她要让家里把桑烟弄进尼姑庵,既然是克夫命,就该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

*

御书房

贺赢处理政务的间隙,喝了口余怀德递上的茶。

“朕很可怕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余怀德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皇帝说:“像个兔子。倒也机敏。”

他脸色一变,跪在了地上:“皇上——”

贺赢瞥他一眼,又抿了一口茶。

余怀德伏地劝道:“皇上,世子妃命格凶戾,连克四个未婚夫,还是寡妇,您对她……万万使不得啊。”

贺赢听了,只呵笑一声,没说什么。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便要什么。

如有阻拦,那就是不想好了。

*

桑府

飘烟阁

原主的闺房。

依山傍水,晚霞笼罩之下,如同仙境。

这是桑烟咸鱼的第三天。

她本来离开皇宫,回到桑府,第一时间就向原主母亲请辞,说是去庄子上清修,但原主母亲拦住了,到底身为人母,不忍心如花似玉的女儿到外面受苦。

于是,她就留了下来。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她吃着葡萄,看着话本,听着丫鬟春枝说府里府外的八卦,好不快活。

直到

原主母亲派了丫鬟来传话:“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桑烟直觉没什么好事,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三天,她隐居避世,混吃等死,没事绝不出飘烟阁,总不至于还是碍着别人的眼了吧?

不多时到了原主母亲的院落。

原主母亲林氏生下两女一子,嫡长女桑烟,嫡长子桑诀,嫡次女桑弱水,如今四十岁,保养的好,还是风韵犹存。

只眉眼间含着愁绪。

“母亲——”

桑烟走进来,欠身行礼。

李氏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儿,面色愁苦,唉声叹气。

桑烟见了,心里紧张,面上关心,询问道:“母亲因何事烦心?说出来,女儿帮您一起想主意。”

“我可怜的女儿啊。”

李氏红着眼睛,搂住了桑烟。

她这样情绪外放,也就是半年前桑烟归家的时候了。

桑烟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母亲,您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父亲——”

父亲这个户部侍郎犯了错?

贪污受贿被查出来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

李氏松开她,扭过头,一脸不忍地说了:“阿烟,你前几天说……想去庄子上,便去吧。”

桑烟:“……”

她这是被嫌弃了?被赶出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