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沈肆归家的消息传到宋婉清耳中之时,她正被萧承宴钳着腕子压在竹枝纹的四方桌上。

屋里没点烛火,只有西侧花窗里隐隐透过来稀薄的月光,后腰那处不知被什么东西硌的生疼。

她微微抬了下身子,却正中男人下怀,大掌自她腰后伸过,将人拉进怀中,猝不及防贴上萧承宴的胸膛,宋婉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为别的,只因面前这人是她那死而复生的便宜夫君的亲堂弟,是府上唤作六公子的萧承宴。

宋婉清伸手去推男人的胸膛,一双明亮的眸子在黑夜里盈盈泛着泪光。

“六公子......您认错人了......”她嗫嚅着开口,细弱的声音压的极低,偏生这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一室寂静里,像极了偷一时之欢的喃喃低语。

萧承宴目光倏得沉下来,一室寂静里,只能听到二人交织的呼吸声,宋婉清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从指尖滋生出异样的感觉霎时在体内传遍,她紧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仅隔着一扇门,外头就是老太太身边的柳嬷嬷,沈肆归家算得上是天大的喜事,便是不苟言笑的柳嬷嬷此刻声音里也都是喜悦:“老太太交代了,长公子回府是天大的喜事,要差人点炮竹,布粥场,你们几个也别闲着,吩咐各自手下的人长点心,把阖府上下都打扫利索了......”

柳嬷嬷说完了,底下有机灵的管事妈妈应承:“那是自然的,嬷嬷您老放一百个心,这事交给我们必然是错不了的......”

“只是不知道如今长公子回来了,大娘子那边可需要人伺候,若有需要的嬷嬷尽管吩咐,我这便挑几个伶俐的给大娘子送去!”

听到提起自己,宋婉清浑身一紧,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儿。

萧承宴手扶着她的腰,指节细细摩挲着她的腰窝,萧承宴目光越发沉了,低哑的嗓音听得人宋婉清耳边发痒:“你......”

才蹦出一个字,就被她伸手捂住,止住了他余下的话语,灼热温润的呼吸打在掌心,宋婉清没忍住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外头人的交谈仍在继续,宋婉清只觉浑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她一张脸因羞愤涨的通红,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不敢发出一丝响动,只盼着外头的人能快些离开。

有管事妈妈鄙夷道:“赵妈妈!你那算盘珠子都打我脸上来了,什么找几个伶俐的给大娘子送去,怕是早盘算好了把自己闺女送到大娘子那里去勾引长公子吧!痴心妄想也不掂量掂量你骨头几两重,做这种春秋大梦......”

赵妈妈心思被戳破,登时就要发作起来,还是柳嬷嬷斥责了几句才没叫她二人争吵个没完。

柳嬷嬷冷声道:“都在侯府伺候了这十数年了,什么话该说自己心里没几个掂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日里做的那些腌臜事,瞧着大娘子是庶女出身又守寡,以往没少苛待,可如今长公子回来了,做什么说什么都要长些心思,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听着屋外头柳嬷嬷斥责着侯府的管事妈妈们,屋内宋婉清只觉遍体生寒。

沈肆同宋家的婚事本不该落在她头上,若不是当年沈肆遭遇埋伏,满汴京的人都以为沈肆死了,她二叔也不会做主让她代替大姐姐嫁进候府为沈肆守寡。

侯府众人都因她是庶出又无人撑腰,她嫁进侯府这三年可谓是受尽冷眼,如今沈肆回来,若被人知道她同他堂弟......

宋婉清眼前发黑,伸手去推萧承宴的动作也愈发用力。

“六公子!您真的认错人了!”

外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许是因为方才柳嬷嬷的吩咐,院子外头又多挂了几盏灯,此刻灯笼昏黄的光晕隔着窗扇落在屋内,照的面前人的模样愈发清隽。

萧承宴的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黝黑的瞳仁里映出宋婉清慌张无措的神情,他赤红着眼,无视宋婉清奋力的挣扎,扶着少女纤细的腰肢就将人带了起来。

萧承宴是在宋婉清回房的时候将人掳进厢房的,她想着只是去四姑娘房里拿绣样便没带丫鬟,谁料半路碰上了萧承宴,平添一场变故。

萧承宴托着宋婉清的腰将人从四方桌上带起来,略一使力就将人调了个方向,宋婉清挣扎着想跑,却被他抓过手带回怀里。

又落入男人炙热的怀抱里,宋婉清脑中都是茫然的,她愣愣的望着面前人,烛光将她娇美的面容照的愈发柔和,像是镀了月华仙子。

他体温太高,烫的宋婉清都出了一层薄汗。

宋婉清早觉察出萧承宴的反常,若不是方才院中来了人,也不至于同他纠缠这许久,她狠狠推搡着面前人,声音也焦急起来:“六公子!方才的话您也听见了,长公子他平安归来了,您难道想我们这副模样被人撞见传到长公子耳中去吗!”

萧承宴闻言一愣,钳制着宋婉清的手忽的一松,怀抱里的那人抽身离去,萧承宴混沌了许久的灵台此刻忽然清明了些。

他转身,望着宋婉清的背影:“你一定......非他不可吗?”

宋婉清一怔,没理会身后人的话语,系好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到达松鹤堂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堂中侯府诸位早就到齐了。反倒是她这个沈肆的妻子姗姗来迟。

婆母姜氏见她来迟不悦的瞪了一眼,“做什么去了,叫一屋子人等你?”

宋婉清低头行了礼,回道:“方才去四妹妹院中拿绣样,回来之时不小心污了裙摆,这才耽误了。”

四姑娘沈昭应道:“早知道就叫芙蓉跟着你了,身边还是不能没个伺候的。”

姜氏才哭过一场,此刻身上发虚,婆母的架子也懒得摆,只是颇为不喜的冷哼了声。

沈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他狐疑的望向姜氏:“母亲,这是?”

宋婉清穿着一身素服,通体上下再没别的钗环装饰,她生的精致,乌黑长发用素银簪子挽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发髻,纵使是这老气横秋的发髻在她身上反倒衬出些素若秋水的意味来。

沈肆虽离家多年,可他并不记得府中有这么一号人,因瞧见宋婉清同母亲姜氏之间的熟稔模样,不由得纳罕起来。

堂中一时无声,姜氏面露尴尬的看了眼沈肆,又不动声色的望向堂上的沈老太太。

沈肆同宋家的婚事是自幼就定下的,可沈肆昔日在府中时对这门婚事便十分抗拒,姜氏心中腹诽,她儿子连东平伯的嫡女都瞧不上,如今嫁来的是先伯爷的庶女,也实在太委屈了她儿子。

当初若不是老太太执意要同宋家重提婚事,也不至于叫一个小庶女占了宁远侯府大娘子的身份去。

见姜氏不语,沈老太太清了清嗓,把宋婉清叫到了跟前:“这是婉清,你离家这些年,都是婉清替你尽孝的,如今你既然回来了,夫妻二人合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老太太寥寥几句告知了宋婉清的身份,沈肆闻言神情微滞,目光担忧的瞥向了一旁站着的林惊影。

宋婉清顺着沈肆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女子生的十分秀美,一双水杏似的眸子此刻含着雾气,泪珠将悬未落,更衬得人柔弱可怜,叫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宋婉清心下了然,她这个夫君,原来还带了心上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