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许是何未晏这话说的太惊世骇俗。

何老太太不由自主就是一愣:“什么?有利,你这是什么话?”

何未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是吧?”

他从板车上下来,把盛玉英和何未央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我们一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们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儿媳妇和孙女,你也休想再发卖她们!听清楚了吗?”

何老太太没想到她的好孙子真的能再给她清清楚楚说一遍,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再说一遍,当即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才看着何继业说:“老大,你看看你把我的孙儿教成什么样子了?这是说得什么混账话!”

“我看这儿子你也别教了,我来管!”

何继业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顺势冷着脸道:“我儿子挺好的,不劳老太太你操心。而且他说的也没错,你要是坚持卖我的妻女,那咱们断绝关系也就是了。”

“你!”何老太太气得手都发抖。

她怒指着何继业骂道:“我让你卖她们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子俩?结果你们竟也是两个白眼狼!”

“为了这么两个赔钱货给你亲娘甩脸子,说出这样天打雷劈的话来,你这是被那个狐媚子和她的贱货闺女迷惑成什么样了?”

何继业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开始怼这个不讲理的老太婆。

“老太太,说话最好讲良心,你是为了谁还用我说吗?”

“刚准备逃荒的时候你就想偷偷卖了玉英和二妞,你不就是想多攒点银钱好上路吗?”

“我们受伤的事儿你也好意思提?盗匪来的时候不是你把她们娘两个推出去的吗?”

“为了省口粮食干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来,我只是给您甩脸子而不是甩巴掌都是看在您生了这具身体的份上!”

“居然还觉得是玉英迷惑我?真可笑!我倒想问问这何继业以前是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从小到大被你像牲口一样使唤,伺候你和其他两个儿子,分家了居然还带着妻儿来给你们当牛做马,他是脑子有坑吗?”

“现在我好不容易清醒点了,你居然还想撺掇我卖妻卖女,是不是拿到的钱还得来替你养儿子?我看你的脑子也不大清楚!”

一想到原本何继业给这一家子当牛做马的傻叉行为,还有从决定逃荒以来何老太太那不把盛娘子和何二妞当人的行为,何继业就来气,忍不住就是一顿狂喷。

何老太太只见过大儿子老实木讷闷头干活的样子,哪里见过他这样连珠炮一样不停歇的样子?

他把话说的这样不客气,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何老太太那急促的呼吸压根没停下过,都快气疯了!

狠狠喘了一会儿气之后,何老太太才沉声呵斥道:“你这是顶撞长辈!大逆不道!你要遭天打雷劈的!”

何继业也不客气,冷声道:“你为长不慈,我顶撞长辈也算没辱没了你的教导,以后到底谁会被雷劈,走着瞧吧。”

他说着冲周围围观的人一拱手,正色道:“我何继业自三四岁起为了这个家拼命干活,我的妻女也一样为这个家几乎付出一切,乡亲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三十年过去,怎么也够还父母生恩了。现在我想让大家做个见证,从今日起,小女二妞改名何未央,我儿有利改名何未晏,我们一家四口,同何家再无关系!”

何继业把话扔下便直视何向和老太太。

何老太太狠狠喘了几口气,到底还是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对于何继业一家就这么和家里断绝关系这件事,何家村看热闹的人可谓是各持己见。

有人觉得父母生恩大过天,断绝关系就是大逆不道;但也有更多的人觉得何继业一家给何家其他人做了半辈子的牛马,早该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说到底大家都是看看热闹而已,一边讨论着就各自散去了,只有王大柱的族人在离开前突然想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王家族长长出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点:“何家大侄子,你们的事情完了,该说说咱们的事儿了吧?大柱的死,你家是不是该给个交代?”

经了一遭生死,这一家子和开了窍一样,再不像以前一样好拿捏了,他可不想为了王大柱那个混球挨何继业这个小辈一顿喷。

王大柱确实是何未央杀的,这事儿何继业做不到理直气壮的喷,所以只是回了一句:“王叔不如先仔细查查王大柱是怎么死的,再查查他是被谁杀的吧。”

“至于交代,我们也没必要给你们家什么交代,您觉得呢?”

王家族长也觉得何继业说的在理,叹了一口气,还没来及说话,就听到远处有人喊“有劫匪”。

之后一个身影便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有劫匪......快逃......”

在这里稍作休息的何家村人前几日是经过一次劫匪的,上次遭劫几乎所有口粮都被抢走了,这才落得不得不四处找吃食的惨淡下场。

如今再听到有人喊劫匪,他们甚至顾不上确认真假,直接化身惊弓之鸟,纷纷呼儿唤女、偕老带幼,带上仅剩不多的家当继续赶路。

何继业、盛玉英、何未央三人把身上不多的行礼往何未晏先前趴着的破板车上一放就催着何未晏上车赶紧走,谁知那个身影就这么跌跌撞撞倒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到那个一身书生打扮、跌倒在地的少年,一家四口面面相觑。

这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脸颊上有一处青紫伤痕,袖子下的小臂处也有不少擦伤。

让何未央一家沉默的是,他后背上的衣服裂了一尺多长的口子,裂口的边缘和下缘布满了红褐色的干涸血迹。

血迹之下,有一道快一尺长的斜斜刀伤,那刀伤微微外翻着,狰狞的很。

少年显然是察觉到了何未央一家的沉默,咳嗽了几声低声说:“劫匪离这里还有很远,各位只管离开便是......”

“若是......若是有水......”

话未说完,他身子一软,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