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落日还剩下最后一点余晖在慢慢下坠。

白玉长道两侧的枫树依旧如火一样热情地张扬着枝丫,青兮的心情却一点一点地低落下去。

她站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往前,还是退到山门外,明日再来?

退出去,她该回哪里?

不退出去,她又能去哪里?

她的手指绞着自己臂上挽着的披帛,头一次这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小丫头,杵在这里守门呢?”

柔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兮扭过头,看到一名身段曼妙的女子正从后面走来,她火红的衣裙几乎与两侧的枫林融为一体,艳丽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妩媚又甜蜜的笑意。

青兮眨了眨眼睛,盯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因为这女子周身不但没有一丝仙气,反而浑身上下都是一种妖里妖气的魅惑感。与青兮以往见到的神族仙族完全不一样。

她着实不太确定这女子是不是南黎帝君的弟子。

那妩媚女子目光灼灼,一双美眸仿佛能勾人魂魄。她将青兮上下打量了一番,唇角微微勾起,笑眯眯道:“是新来的小师妹吗?”

青兮点了点头,犹疑道:“你是……师、师姐?”

“这么说,是新来的没错了。”那妩媚女子又将青兮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道:“哎哟,第一次见到这样柔弱又乖巧的龙族,真有意思。”

青兮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

“我叫赤媛。”那妩媚女子笑道:“你怎么一个人站这里发呆?”

青兮唤了她一声“赤媛师姐”,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得太晚了,之前遇到的一位师姐说,师尊已经回洞府歇息了,让我明日再来。”

赤媛“啧啧”了两声,笑道:“那你遇到的应该是兰茵师姐,她性子比较古板。”

她说罢走到青兮面前,忽地抬手轻轻捏了捏她软嫩的脸,笑道:“怎么能这样冷淡地对待这么可爱的小师妹呢?连个路都不带一下。”

青兮猝不及防地被她捏了脸,一时间呆滞住。

赤媛看她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跟我来吧。”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龙公主呢?!跟其他的龙族都不一样。

青兮站在那里没动。

过分热情的赤媛跟冷冰冰的兰茵虽然不同,但也令她一时没法适应,甚至都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跟她走。

“还愣着做什么?”赤媛笑道:“你是想继续站在这里等一夜?还是自己回去,明天再从山下爬上来?”

青兮望着天际最后一丝余晖也落了下去,山门内枫树上挂着的一盏盏风灯也自动地次第亮起。

她微笑着仰头对赤媛道:“还请师姐带路。”

“真是个乖孩子。”赤媛亲昵地牵住她的手,笑盈盈道:“跟师姐来吧。”

青兮几乎没跟谁牵过手,本能地想挣开。

但赤媛抓得太紧,她又不好太用力,只能任由她牵着。

“你的小手怎么也这样凉?”赤媛边走边道:“听说龙族天生性热,身体温度该是很高的,你是站那里吹太久凉风了吗?”

“没有,我从小体温就低。”青兮回道。

赤媛讶异地笑了笑:“这倒是奇怪了,我们蛇族也是天生体温低。”

青兮偏头看她一眼,心道:原来赤媛师姐是蛇族。

她跟着赤媛沿着长道走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入一道岔路,再拐了几次,走了一阵子,来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面。

青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院子,院墙上爬满了花藤,姹紫嫣红。门顶两侧也挂着两盏风灯,在夜里氤氲着橙黄的暖光,照出牌匾上的三个字——“百香苑”。

她忍不住问道:“这里……是?”

“这里是我的住处。”赤媛抬手一挥,阖住的苑门自动打开,她拉着青兮走进去,笑道:“你今晚先在我这里住一宿,天色已晚,明日我再带你去接引弟子那里给你安排住处。”

她边说边往前走,又抬手挥开了自己卧房的门,带着青兮走进去。

青兮点点头,顺便打量了一下屋内。

这屋子也很符合赤媛的特色。

红色轻纱垂幔随着窗外的夜风轻轻摇曳。矮桌上别致的瓷瓶里插着鲜花,桌上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屋里萦绕着极为好闻的香味。

矮桌两侧放着蒲团,远处是精雕华美的拔步床,床旁摆有精致妆台。窗下还有一张小榻。

“你晚上睡那张小榻吧。”赤媛瞥了一眼她,又笑道:“或者你愿意跟姐姐一起睡,也不是不可以。”

青兮面色微红,摇头道:“谢谢师姐,我睡小榻就行。”

“随你。”赤媛笑道,“我去后面净室沐浴去了,你要一起吗?”

青兮摇头,然后问道:“不是可以用洗涤术吗?”

“怎么一点生活小情.趣都没有?”赤媛一边从衣箱里翻找出干净的衣物,一边笑道,“洗涤术总感觉像是没洗一样。再说了,泡澡还可以放些香香的东西,洗完之后,身上香喷喷的,多美妙啊……”

青兮点点头:“师姐你先洗。”

赤媛也没再说什么,自己拿了衣物去了后头的净室。

青兮将屋子又打量了一遍,然后就在矮桌旁的蒲团上坐下,托着手发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家门,今日一天遇到的事情,虽然略有波折,但也算是顺利。

还挺新鲜的。

遇到的两个师姐也各有不同。

一个过分冷淡,一个过分热情。

她双手托腮,想着想着,困意又袭上来。

“小师妹。”不知什么时候,耳畔传来呼唤声,甚至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她。

青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鼻端闻到香喷喷的气息,眼前的女子,披衣散发,整个人也是香喷喷的,甚至还是香艳的。

她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眼前这人是谁。

“怎么还没洗就睡了呢?”赤媛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青兮抬头瞥了她一眼,面色忽地涨红。

只见面前女子刚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水汽,衣带只是随意地系着,衣襟低开,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尤其是那丰满之处,太过惹眼。

青兮的目光迅速移开,又实在是忍不住扭回去,瞄了一眼又一眼。

她见过的神族女子,大都端庄矜持,从来没有见过赤媛这样的。

赤媛忍不住“扑哧”一笑,“小丫头,想看就看吧,姐姐让你看。”

青兮小脸涨得通红。

赤媛只觉得这小龙公主十分有意思。

这腼腆害羞的样子跟其他傲慢跋扈的龙族可太不一样了。

见青兮***的小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她笑道:“你快去洗吧,带衣物了吗?”

小姑娘实在太小了,经不起逗。

青兮点头:“带了,都在乾坤袋里。”

“那你去洗吧。”说完,赤媛又问:“会自己洗吗?不用人伺候吧?”

无极山不能带随从,但是其他龙族很多会自己做一两个伺候的傀儡伴着。

青兮点头:“会的。”

不会也要自己学。

她自己走入净室,折腾半天,才走了出来。

赤媛半倚在床畔打着呵欠,见她出来,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顿时笑出声:“连衣裳都不会穿,这样也叫会了?”

青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系得乱七八糟的衣带,抿着唇,没说话。

赤媛慵懒地起身,走过来,将她衣带解开。

青兮连忙捂住自己的衣襟。

“捂什么?”赤媛不以为然地瞥她一眼,然后一边给她重新系好衣带,一边道:“小丫头,毛都没长齐,细得跟一棵嫩豆芽似的,有啥看头,我才懒得看。”

青兮面色又烫了起来。

赤媛看了看她还带着水渍的头发,“啧啧”两声,抬手一个烘干术,将她头发和身上的水迹都烘干,又道:“你这小丫头,年纪小,还什么都不会,家里怎么舍得将你送过来的?”

青兮咬了咬唇,轻声说道:“我会慢慢学会的,也会长大的。”

赤媛将她都弄好了,然后又打了个呵欠,满脸困倦道:“好了,师姐要睡了,小乖乖,早点睡,明天卯时要起。”

青兮点点头:“那如何知道卯时了呢?”

赤媛已经在自己的床上躺平,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声音慵懒绵软,“会有钟磬声响起。”

青兮爬到窗边的小榻上躺下,想起什么,又爬了起来。

赤媛听见动静,问道:“小丫头,还不睡,折腾什么呢?”

“我去灭灯。”

“躺下,我来。”赤媛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抬手一挥灭了灯。

青兮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实际临近冬季,她根本就没有适应不适应这种说法,很快就陷入沉睡。直到次日,钟磬声响起,她都还没醒。

是赤媛将她推醒的,见青兮睁开眼睛,她咕哝道:“你这小丫头,比我还能睡,钟声你没听到。我喊你,你也听不见……”

青兮迅速爬起身,惭愧道:“对不起师姐,我睡得太沉了。”

赤媛打着呵欠,“收拾一下,我们卯时三刻,要赶到落枫广场。”

落枫广场是一大片圆形的场地,场地周围种了一圈枫树,火红的枫叶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青兮跟着赤媛抵达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名弟子。

其中有青兮同父异母的姐姐凤岚,还有昨日遇到的那个冷冰冰的兰茵师姐,以及在天上飘过的、打过一次照面的几位弟子。

其中那个白衣少年转过头来,青兮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张脸颇为熟悉,不是因为昨天见过,而是以前见过。

“听说那位是你的未婚夫婿?”站在旁边的赤媛捂唇娇笑,“幸好你早早地来了。小师弟长得很俊,可受欢迎了。”

小说《青兮凌潇》第四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