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8月,首都大裕胡同家属院2楼,余敏上完厕所刚准备开门,门口传来说话声。
“哎,你听说了吗?”
余敏听出来了,说话的人她隔壁的邻居,陈婶子。
又一个中年女声立马跟上:“你想说那件事儿吧。”
这是家属院人尽皆知的大嘴巴,苗翠花。
陈婶子叹息一声,压低了嗓子道:“你说,这余红军咋这么不是东西,居然让余敏替周玉珍这个后头带进来的女儿去乡下受苦?”
苗翠花也虚着声音:“谁说不是呢?虎毒还不食子呢,云媛姐才过世半年不到,他就这么对待小敏,也不怕云媛姐晚上来找他。”
陈婶子声音厌恶中带着警惕:“哼,他连自家亲岳父都敢大义灭亲谋求富贵,还会怕这个?我看,他这人心肠都是黑的。”
苗翠花长叹一声:“哎,就是可怜了余敏这孩子……”
说话声走远。
“吱呀”一声,余敏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厕所门。
余家。
苗秀英和周玉珍母女两人正头靠头畏畏缩缩地说着悄悄话,见她回来了,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
余敏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径直进了房间。
“切,拽什么拽,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千金大小姐呢!要不是爸爸是贫农出身,就她外公那一大家子,非得打成资/本/家不可。”
周玉珍翻了个大白眼,撇嘴道:“要我说啊,多亏他妈死的早……”
苗秀英突然低吼:“住嘴!”
周玉珍眉毛一竖,就要反驳,突然,看到门口的男子,脸色一下子白了,猛地起身,小心翼翼喊道:“爸~”
余红军冷冷的看了一眼周玉珍,一言不发要越过两人进房间。
苗秀英娇笑着迎上去,柔声道:“红军,回来啦,我今天去水产品店买了一条黄花鱼,特意熬了鱼汤,你这段日子一直在加班,待会儿多喝一些吧。”
闻言,余红军顿住。
他转身看向苗秀英,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停留了一瞬,眼神刹那间柔和下来,摇头:“不用了,还是给你补身子,别饿着我儿子。”
苗秀英挽住他的手:“我每天吃好喝好,又不累,不差这一碗鱼汤,这是特意给你煮的。”
周玉珍大着胆子插话:“对啊,爸爸,这鱼可是妈妈起了一大早特意挑选出来的呢。”
余红军看了母女一眼,温声点头:“有心了。”
两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周玉珍卖乖,道:“爸爸快坐下。”
余红军点头。
苗秀英也跟着坐下,看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红军,敏敏明天就要下乡了,我听说那个地方什么也买不到,咱们要不要给她多准备点儿东西带过去。”
说起这个,余红军脸色骤然冰冷。
他无情道:“很用不着。这是她自己要去的,没人逼她。”
苗秀英眉头轻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深处却闪现喜意。
周玉珍城府更浅,直接表现在了脸色。
哼,余敏啊余敏,让你和爸爸对着干,就去你的乡下过苦日子去吧,哈哈哈……
苗秀英立即转移话题,很快,屋内一片笑意盎然。
房内。
余敏坐在床上,死死地揪住被单,眼里的恨意快要化为实质。
余红军,你这个狼心狗肺、背信弃义、虚伪狠毒的小人、伪君子,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让你付出代价。
还要你,苗秀英,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在我妈病重的时候上门耀武扬威,害得她气血攻心……就这么离开了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要说她最恨的,还是余红军,她血缘上的父亲。
若不是他的示意,苗秀英敢这么做?
他才是最可恨的。
更不要说,他还举/报了外公和舅舅他们,害得他们身败名裂,下/放到了农村、农场……
越想,余敏越恨。
可惜,余红军如今是食品厂副厂长,仕途正好,自己没有能力对付他。
“忍,我得忍。”余敏劝自己:“终于,明天就要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了,在这个地方多呆一秒钟,我都嫌恶心。”
屋外的说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窗外天色黑了,她肚子饿得发出响声,余敏起身,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盒桃酥,吃了起来。
饭自然是不可能给她留的。
她也不稀罕。
……
第二日。
天不亮,她早早就起床开始收拾,没有一丝顾忌,到处叮叮当当的响。
周玉珍不意外被吵醒了,她气得狠狠踢了一下被子,骂骂咧咧:“臭资本家,走就走呗,发脾气给谁看!”
主卧,余红军和苗秀英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假模假样开口:“好像是敏敏走了,要不我去送送她吧?”
“不用。”
余红军毫不意外拒绝:“睡觉。”
说完,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她。
苗秀英嘴角掀起一抹得意的笑,柔声道:“我听你的。”
云媛,真想让你亲眼看看,看看你以前看不起的我抢了你的丈夫、住在你的房子里、还把你的女儿赶去了乡下,过我以前的苦日子。
你会是什么表情呢?
卧室内。
余敏把能装走的东西全部打包走,被子、枕头、衣服……
东西太多。
她自然不可能全部带到乡下去。
但是,留一点儿在这个家里她都嫌恶心。她宁愿丢在路边,也不愿意留下来,便宜了苗秀英母子。
大部分东西都提前收拾好了。
大概一个小时,她全部收拾完了。
看着房间里的床、床头柜、书桌和衣柜,她留恋的摩挲了一会儿:这些,都是妈妈给她置办的。
一会儿,她心一横,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剪刀,用力的对着床中心捅了下去。
一声脆响——床裂开了。余敏眼里闪过心痛,也闪过快意,接着把床头柜、书桌和衣柜都划得稀巴烂。
“痛快。”
余敏真心的笑了,打开房门:“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儿。”
“吱呀。”
周玉珍的房间就在她隔壁,影响最大,终于忍受不了,骂骂咧咧起身打开了房门:“真是贱皮子,不被骂浑身痒……**,你站在我门口干吗?”
“正好。”余敏嗤笑一声:“通知你一声,我替你报名上/山/下/乡运动了,已经审批通过。”
周玉珍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