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淮阳王爷

当初林老爷将林卿欢送入花谷,对外说的是借养病的名头,其实不然,当时的林卿欢是真病了,准确的说是被下蛊了,虽然后面查出来是其他没有得到林府扶持的皇室下的手,但当初制蛊的人已经自尽了,京中的御医也不会拔蛊,无奈之下才将林卿欢送进了花谷。林府当初对老谷主有恩,老谷主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医治她,但蛊毒过于霸道,虽不会致命,也费了老谷主的一些心力,林卿欢将养了大半年之后才渐渐好了起来,却也忘记了一些事。

林卿欢昏迷之后的意识一直还是昏昏沉沉的,像是做了一个漫长无比的梦,梦里她还是九岁时的模样,冬天站在雪地里打着雪仗,每次都会被哥哥们扔过来的雪球击倒,却也拿不起更大的雪球扔回去,同时又只能央求另一个少年帮她,少年会捡起一个冰球无奈地说着好,在梦里她依旧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只觉得少年的眼底似乎有星星,更似乎是含着天上的明月,嬉笑的声音仿佛拼凑不了的画面,渐渐地也淡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申时,一见林卿欢醒了谈墨便立刻凑了过来,往她的人中上扎了一针,扎的林卿欢抬起一脚就把谈墨踹了下去,这下她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师兄,你扎针也忒疼了一些,下次我得写信给师傅换个既年轻貌美又温柔的师妹来。”

“行了,看你还能开玩笑就知恢复的不错,昏迷了三天了,喝口水吧。”谈墨递了杯淡盐水给林卿欢,转身又对阿沉说道:“去请林夫人她们过来吧,省的她们还要继续担心。”

林夫人来得倒是挺快,见林卿欢已经大好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谈墨自然又是千恩万谢,后来说的谈墨自己也不好意思就摆摆手出去看着煎药了。林夫人想起林卿欢被送进林府的画面还是一万个心惊胆战,非要林卿欢承诺以后不再胡来才得作罢。

“知道了娘,你看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有师兄在,不会有事的。”林卿欢的总是会有一些记忆的片段在脑海里闪现,可是她的确是握不住,仔细去想的话,头脑就涨涨的有些发晕。“娘,我知道我儿时生过一次重病,脑袋对那段记忆模模糊糊的,记不住事,娘亲可知是为什么吗?”

林夫人没有料到林卿欢会这样发问,犹豫了许久,似是在想着说辞。“你小时候并非生病,而是中蛊,花谷老先生为你拔蛊的时候,你年纪太小,强行拔蛊便会痛苦异常,我当娘的自然是一万个不忍心,我便让他慢慢地替你过蛊,但是那段时间你的情况时好时坏,醒来后小时候的大多事也记不太清了,老先生说的不必强求,慢慢想起来才好,操之过急反而伤身。”

林卿欢待林夫人走后,静静地想了许久可还是看不清梦里那位少年的模样,想久了也只是觉得有些头晕便不再刻意去想,等着以后再慢慢想法子记起来才好。林卿欢这一病又在床上将养了大半个月,她原先在花谷的时候老谷主就为她养着一份好底子,说的是往后生病的话好好调理就成,不会伤及身体根本,所以大半个月的时间谈墨也没闲着,忙里忙外地找了许多医馆中不常见的药材给她调养着,林夫人更是每天雷打不动差人地往别苑送着各类补汤。

“姑姑不用再送啦,烦请告诉娘亲一声虚不受补,这些天的调养已经够了的,再不济不是还有师兄吗?”谈墨正喝着茶就听见了林卿欢说的话不由得呛了一口,刚想答话就瞧见来送汤的姑子一一答复了林卿欢的话,这倒是让他十分郁闷,好歹也个“小医圣”的虚名,怎么总感觉进了这儿就跟个打杂煎药的似的。

京城的夏季是五月份来的,下了几场特别绵长的雨,紧接着就是潮湿炎热的天气,京城的世家们也都从家里的冰窖中启出了许多冰块放在了屋子里,风轮在白天也是不停歇地转着,即使是送上来的水果也是从井底冰镇好了的,所以在世家府邸中即使是夏日也不像别处似的热得让人厌烦。五月中旬赶巧也是宋怀瑾的生辰,送来林府的请柬上也没束着请什么人去,只是指名道姓的希望林卿欢可以赏脸,这倒是让林卿欢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

林卿欢是不喜欢去参加寿宴的,一来是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场合,而来是觉着人家什么都不缺自己送什么也是多余的,故而对宋怀瑾的生辰也不太上心,在他生辰前一天才匆匆地准备了一方墨和一坛桃花酿。宋怀瑾虽不是别的公子哥那么讲究,确实也是个会享受的人,生辰地点挑在世家公子最时兴去的避暑山庄,这地算不上远但一路上倒也清静得很,林家两兄弟早早地就出门了,林楠陪着林卿欢坐着马车晃悠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一路上说说笑笑地耽误了不少时间。

“卿欢祝王爷生辰快乐,年岁平安。”林卿欢来的不算迟,酒宴上大多客人还未入座,瞧见林家幺女来了,便纷纷转过头来看,瞧得林卿欢十分别扭,可脸上也不能稍显异样。

往常贵族子弟过生辰收到的礼物都是放在别处的,待酒席散后再一一拆开来看,可宋怀瑾接过礼物便直接拆开来看,仔细瞧见林卿欢的礼不由得哑然失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旁边不知哪一家的小姐就出声了。“林家妹妹好生小气,送给王爷的礼竟也这般普通吗?”

林卿欢本就不喜欢夏天出门,觉得身上汗津津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加之有人无缘无故地挑衅她,自然坏脾气也就上来了。“礼不在金银的多少而是在于情义,再则,东西普不普通也不是这位姐姐说了算。”林卿欢转头问道:“王爷,您说呢?”

“卿欢送的礼本王自然是喜欢。”那人见占不到林卿欢什么便宜,也只能作罢了,纵然京城的世家小姐们看林卿欢百般不顺眼也不好发作。而世家小姐们不喜欢一个人的原因往往来的单纯,门第、样貌若是远胜旁人自然是会招人妒忌的。

酒宴上的菜肴是喊得宫里的御厨做的,若是别家没吃过这些的吃几口倒还好,但按着林卿欢的口味吃了几口也觉得有些腻味便不再动筷,舞姬舞的是京城河畔的柔情,歌姬唱的是缠绵悱恻的情意,酒宴时时都是一样的场景没什么别致的趣味,林卿欢看着听着渐渐也觉得有些许困意,便起身告了罪说自己去醒醒酒。

东林园不似西林园的喧嚣繁华,东园林竹叶繁茂更显得清净,偶然听得几声蝉鸣,林卿欢退席走得急,便只带着一只玉箫,借着酒意吹着的曲子倒是无从查证,但别有一种纵情诗歌的洒脱,为旁人也为自己营造出了一种似梦非梦之感。

“卿欢的曲子本王倒不曾听过,倒像是卿欢自己谱的。”

林卿欢未料到宋怀瑾会寻着箫声一同过来了忙跟着起身行礼,只觉得这素日里的淮阳王爷十分眼熟,却实在记不起自己在何时何地见过他,不由得便直接出声询问:“卿欢瞧着七王爷十分眼熟,却记不得在何时何地见过王爷,王爷从前可曾见过卿欢?”

“自然见过。”宋怀瑾看着林卿欢的模样,觉得她与年少时无异,年少时的林卿欢生的可爱,十分得讨人喜欢,而如今的林卿欢虽以褪去稚气,却仍有一张长得极美的脸,同样令天下许多儿郎为之倾心。包括自己吗?许是包括的吧。

林卿欢重新为宋怀瑾沏了杯花茶,同他讲着自己小时候生病入花谷的事,本想将蛊毒一笔带过,宋怀瑾却打断她的话,希望她再重新仔仔细细地讲讲这段回忆。“我当初中的蛊毒十分凶险,我娘请老谷主为我拔蛊,可拔蛊这是一来太过凶险,二则是剧痛难忍,我娘不忍心就请老谷主慢慢的为我化蛊,将养了大半年才好了起来,但儿时的记忆却是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我瞧着七王爷眼熟,大抵就是在儿时所识吧。”

林卿欢觉得自己许久没同别人说着这么多的话了,在花谷时所有人都忌惮着她的身份,虽然平时借着师门的名分会说上几句话,但大多还是不相识的,甚至大多也是不愿接触她的,而在花谷中也只有谈墨这一人不在意这些所谓的贵族身份,但他却总随师傅云游四海,故而在花谷连说话的人也是没有的,不知不觉间却同一位只觉眼熟的王爷说了这许多,想来也觉得应该是旧相识。见天晚了,林卿欢便跟着阿沉起身告辞,追着林楠他们离去了。

“我们来日方长。”待林卿欢走后,宋怀瑾才道出了这句话。也不像是说与谁听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饮了一盏桃花酿,只觉得心痛得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