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嬷嬷愁眉不解。
“小公子高烧不退,今晚恐怕状况不好。”
康王妃恼骂几声,交代花嬷嬷,“钱从我的私库里出,去请天杏堂的胡大夫。等下再去世子妃那一趟,叫她也去珍娘的院子,我倒要看看,烨哥哭个不停,她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云嫣不是铁石心肠,她是心如止水。
花嬷嬷离开后,她早让蓁迭守好院子,对外只说:世子妃累了,不得随意打扰。
直到歇够半个时辰。
云嫣才姗姗来迟。
彼时海棠苑内,婆母康王妃的人已经到了,两个嬷嬷三个丫鬟都跪在院子里。
隔着万字镂花窗子和门帘,云嫣能听见她杀鸡儆猴的兴师问罪声。
“世子妃蛇蝎心肠,姑母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一定不会让烨哥白受委屈的。”
康王妃身边的丫鬟看云嫣一眼,见她步子止在石阶下,未施粉黛,脸色平静,不由讶异。
往里面通传一声,替云嫣掀了帘子。
进去才发现苏卿雾正伏在床边哀哀哭泣,撕心裂肺之状让见者忧心。
“烨哥儿,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办呐?!”
云嫣打量了下屋内陈设,向坐在塌边的康王妃行礼,“母亲。”
“大胆!”康王妃容色震怒,“身为当家主母,我把珍娘和烨哥交给你管,你就是这么管的?”
她指向床上裹着被子的烨哥儿,露出的小脸蛋通红一片。
云嫣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歉然道:“实在是太累了,但休息前交代了下人通传,也许是下人怕打扰我休息,才未告知,媳妇回去一定严惩他们。”
康王妃冷哼,“单严惩怎么够,你看烨哥儿这样,你打算怎么补偿?”
呵,怎么补偿?
要不世子妃给苏卿雾来当?
云嫣走到榻前,看双眼通红的苏卿雾一眼,上前一步,附掌在烨哥儿额头上。
苏卿雾见到这幕,哆嗦一下,连哭声都停了。
“确实滚烫,”云嫣很快收回手,问丫鬟,“请大夫了吗?开了药没?”
花嬷嬷:“天杏堂的胡大夫刚走,药开了,丫鬟正在煮。”
云嫣颔首,假装担忧地看向康王妃:“母亲不知,媳妇出阁前曾在江州随鬼医学过两个月,对小儿发热颇有研究,可否让媳妇诊下脉?也好让媳妇为自己的疏忽赎罪?”
康王妃怒气消退,“你小心些,小孩子皮肤嫩。”
云嫣:“是。”
苏卿雾严防死守,不让云嫣乱动。
而云嫣只是眸子落在孩子通红的脸色,昏睡中略微侧了下身体,一头乌丝下,似乎有红色的点状凸起。
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诊脉。
“怎么样?”康王妃急问。
“确实是风寒导致的发热,温度有些高,烨哥儿还小,夜里要多喝水。”
云嫣淡淡扫了苏卿雾一眼,心下发笑。
虎毒还不食子呢,苏卿雾也真是厉害,最毒妇人心呐。
话音刚落,康王妃再次冷脸。
“还不是你昨晚冷血,作什么刁难他们母子三人,可怜这么小的孩子,铮哥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是啊,不仅会心疼死,还会把她弄死。
像前世那样。
云嫣敛下胸口汹涌的怒火,眼眶通红,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母亲息怒,都是媳妇的错。要不,这几日,媳妇就把烨哥儿带过去,亲自照顾?”
“姑母......”苏卿雾呜咽。
“不用了,肃亲王那边还需要你照顾,烨哥儿这他母亲照料就行。”
云嫣顺从道:“是,那媳妇按照阮姨娘的份例,给海棠苑拨银可好?一来,珍娘母子三人吃穿用度可以大方些,二来若是害病,珍娘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被动。”
这话,倒是让康王妃一顿。
她看嫁进来之后便恭顺孝敬的云嫣一眼,素来幽冷的眸光有一丝闪烁。
她和花嬷嬷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她轻咳一声,“也好。”
云嫣心里暗笑。
康王妃这副模样,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若是不主动提份例的事,康王妃一定会照她的意思,让自己大出血。
“那媳妇回去便照办,”云嫣温婉一笑,和苏卿雾告别,“珍娘好好照顾烨哥儿,有什么只管遣丫鬟来找我便是。”
苏卿雾怯怯的,“谢过世子妃姐姐。”
云嫣颔首,朝康王妃行礼。
“那媳妇先告退了。”
快掀开帘子前,云嫣突然顿住步子,随口问身后的蓁迭,“可有嗅到酒气?”
蓁迭还未发现蹊跷,小声道:“奴婢嗅到了,很清浅。”
屋里榻边哭泣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
云嫣走出海棠苑,蓁迭不解问,“小姐,梅瓶里为什么会有酒?”
云嫣轻笑,“那得问苏珍娘了。”
蓁迭不知情地挠了挠脑袋。
她笑着回到栖梧苑,交代蓁迭叫府里负责采买的婆子过来。
“悄悄的,切勿打草惊蛇。”
蓁迭俏皮地眨眨眼,“小姐放心。”
肖婆子在栖梧苑待了一炷香,随后揣着一贯钱笑嘻嘻走了。
对面开着窗子的苏卿雾见她走了,才招呼嬷嬷过来。
“那位婆子和世子妃什么关系?”
“肖婆子负责采买,过几日就是中元节了,世子妃大概是要她看好需要采买的物资吧。”
苏卿雾若有所思。
另一边,送走肖婆子,云嫣又把蓁迭叫来。
“去天杏堂跑一趟,拜托胡爷爷帮我个忙。”
锦州青白鸾落在万字纹雕花窗上,云嫣取下它腿上的纸条。
它又立刻飞走。
“王爷又要找您了吗?”
蓁迭撇撇嘴,眼底流露出心疼。
“不是,他要在越山待三日。”
云嫣暂时放松下来,上次的伤养得差不多了,身上痕迹也没了,可真要去见他,她还真不愿意。
“太好了,小姐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蓁迭双手合十,感激不已。
云嫣则无悲无喜,陷入沉思。
行宫就修在越山,顾淮在行宫待这么久,应该是为了保护宸贵妃。
傍晚申时三刻,天幕擦黑。
金陵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脸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
“恭喜世子妃,棉布已经购下,就放在京郊庄子上。”
云嫣很淡定:“价格几何?”
“每匹三百文,比丝、绢要低两倍不止,比江州还要压一成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