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那天晚上,我一个在家里,不敢开灯,只能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复习,因为邻居说我家每天晚上都有人来敲门。
我在枕头下放了把刀,神经紧张的等待着敲门声响起。
可等他真的响起时我才发现,这那里是敲门,这明明是砸门。
我再也承受不了,蒙着被子堵住耳朵咬住枕头无声地叫喊着。
好像不管我如何努力的想要走向光明,那些罪魁祸首还是会像沼泽一样的把我拖回深渊。
突然,「咔」的一声,我手掌刺痛,张开手才发现我用力握断了孟叙溪送我的中性笔。
这支笔已经换了很多笔芯,外壳上的图案也被我磨掉了,但这是孟叙溪送的,永远都会是我最喜欢的。
这支笔断裂的那一瞬间,门外的砸门声也停止了,我突然安定了下来,掏出手机给孟叙溪发消息表示自己想要和她住几天。
她什么都没问,只说明天会来接我。
「不要怕不要怕,」我轻声说:「我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
孟叙溪家庭幸福美满,她的父母彼此相爱,也爱着她,她让我看到了真正相爱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本来是想在孟叙溪家里待到高考结束,之后就去爷爷奶奶家里,但是孟叙溪说什么都不让我走了。
她和何嘉勤拉着我去做**,说要攒钱去毕业旅行,其实他俩根本不需要攒钱,只是为了陪我而已。
后来出了成绩,他们又拉着我填志愿,我说我想要去很远的地方,他们说去北方吃特色烧烤也行。
最后我们一起考了一所北方的双一流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喜极而泣」是什么体验。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我离逃脱成功还很远,但我仍旧对完成了当年的目标感到自豪。
当年那个躲在被子里,听着爸爸和别人商量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女孩终于掀开了被子,冲出房间撕烂了他们的嘴。
孟叙溪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
「小月,我们一起去新生活,不要怕不要怕。」
何嘉勤张开双臂虚虚环住了我们,学着孟叙溪说话:
「不要怕不要怕,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11.
打了快两个月的工,我终于攒够了去海边的钱。
就在我们兴致勃勃完善旅游攻略的时候,爷爷打来电话说我爸去世了。
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时爷爷最后一次问我要不要去看我爸的时候,我爸已经查出癌症。
我很难形容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
我对此感到由衷的解脱,就连长久的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但在瞻仰遗体环节我还是哭了,替那个在厕所里被锁着的小女孩哭。
花了好多好多年,她终于砸烂了门锁,逃出去了。
遗体推入焚化炉时我想:「就算上辈子欠你再多,这辈子也算还清了,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了。」
我身高遗传我爸,他很高很壮,任何时候巴掌拳头落在我身上都很疼,可是烧成灰后又被人用锤子敲碎大骨头,装进骨灰盒里也就那么回事。
他曾经把我拎起来抖,如今被我捧在手里,只要一松手就会撒的满地都是。
怎么不算一种风水轮流转呢。
葬礼结束后我们马不停蹄进行毕业旅游,孟叙溪说要抓紧时间除晦气,等开学就是新面貌了。
疯玩的结果就是三个人全都晒黑了一个度,有一段时间不想看到海滩和海鲜。
读大学后我终于有时间去学那些我曾经想,但没有机会尝试的东西。
学习、打工和对各种新鲜事物的尝试充盈着我的生活,我很确信自己真的向新的人生昂首阔步了。
我终于有了一些自己的兴趣爱好,终于开始穿上符合年纪的衣服,也学会了化妆。
那部老年机早在毕业时就被我换掉,我也有了自己的社交账号和朋友圈子。
我开始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画画,也跟着何嘉勤学吉他,还会在打工的餐厅学做饭。
我终于开始享受青春,但心里始终有个地方惴惴不安。
因为我还有个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妈妈,我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如何,我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她好。
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