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绪回来,天已经黑了,我走到了凤仪宫门口。

翠墨看见我,忙走上前来,「娘娘去哪儿了,奴婢们正要出去寻娘娘。」

我什么都没说,只麻木地往前走。

她跟在我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我转过身,「想说什么便说。」

她顿时跪在地上,「奴婢进去给娘娘送避子药时,陛下和小玄子刚好过来,奴婢打了个幌子说是给娘娘喝的补药。「不料小玄子颇通医理,一试便知那是避子药。」

她朝我磕头,「是奴婢的疏忽,请娘娘责罚。」

我面色未变,只淡淡吩咐她,「你先下去吧。」

容临知道也好,当初,他去塞北后,我大病了一场,这两年里,我的身子时好时坏,即便怀了孩子,恐怕也生不下来。

我想过了,或许我应该把从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次。

他若是能放下,我们便好好过日子。

我推门进去,容临坐在那儿,脸色冰冷异常。

他抬头看我,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去见容辰璟了?」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他走到我跟前,一把掐着我的脖子,「谢以宁,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从前的一切我都不计较了,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背着我喝避子药,还私底下去见他,怎么,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我快喘不上气了,原本想说的话全被堵在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久之后,他才松开了手。

我瘫坐在地,眼泪扑簌而下。

他恨恨地看着我,目带狠戾,「他不是一心求死吗,这次我倒是可以成全他。谢以宁,你记住,是你害死他的。」

看到他压抑着怒气的面孔,我慌了神,忙拽住他的衣角,「你要做什么?」

他没回答我,转身出门,吩咐一旁的小玄子,「皇后这几日身体不适,就不必出凤仪宫了,让刘嬷嬷过来照看皇后。」

他这次似乎是真的动了杀心,我想求他,却被小玄子拦了下来。

三日后,容临解了我的禁足,命人带我去玄和门。

看到容辰璟的头颅悬挂在城楼上那一刻,我低头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容临终究还是对容辰璟下了死手。

我脚一软,膝盖落地那一瞬,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醒来的时候,容临坐在我床前。

玄和门上的一幕涌上心头,我拔下头上的发簪,朝他胸口刺去。

容临反应过来,瞬间躲开,随即,他紧紧攥住了我的手。

痛意传来,簪子从我手中滑落。

他摔了簪子,大声厉喝,「你疯了。」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冷淡地说道:「你怎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他目光幽暗,按捺着心底的怒火,「想死还不容易,等我什么时候厌烦了你,自然会送你下去见他。」

说完这句,他拂袖而去。

屋里的烛火忽暗忽明,泪水顺着眼角落到了被子上,我和他,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昏昏沉沉睡了几日。

翠墨来唤我,说有人来看我,正在前院等候。

我实在没精力,摆了摆手,让她把人打发了。

「分别许久,皇后娘娘如今连我也不愿见了吗?」

来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喜悦。

我转过头,一阵诧异,「静沅,怎么是你?」

「我随师傅入京,顺道来看看你。」

她坐到我床边,「怎的憔悴了许多,我先前为你配制的药丸可还有。」

我理了理衣衫,「还有一些,我身子已经大好,便没再服用了。」

她替我把脉,神色微变,「你当初差点没了命,是我把你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的,可你如今又把自己作践成这番模样。「谢以宁,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

我拉着她的手,轻轻一笑。

我和静沅从小就认识,她是神医白洛的徒弟,这些年,我和容临所有的纠葛她都知道。

当年我生的那场病,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是静沅求了她师傅才把我救回来。

「你可别这么恭维我,治病救人也要看病人的求生意志。「你再如此下去,就算我师傅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递给我一个白瓷净瓶,「我这次来是专门给你送药的,这是师傅为你新调制的药丸,须以上好的人参入药,想来宫里也不缺这个。「你身子虚弱,要多补补,切不可伤悲动怒,郁结于心。」

我命翠墨将药丸保管好,又与静沅聊了许久。

临近暮色,静沅出了宫。

她前脚刚走,容临身边的小玄子就过来了,说容临让我去紫宸殿一趟。

我换了身衣衫,跟着他一同过去,刚到门口,里面便传出阵阵嬉笑。

我停住了脚步,顿时知晓了容临在里面做什么。

小玄子退到一旁,不敢再看我。

我在门外站了许久,内心起伏的波澜早已平定。

「站这么久了,还不进来?」

容临的声音透过门扉冷冷地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长舒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沈颜正倚在他怀里,散着一头乌发,衣襟半敞。

而容临揽着她的腰,俯在她颈间。

沈颜看到我那一瞬,目光充满了挑衅。

我平静地坐到一旁,不疾不徐地倒了一杯茶。

容临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可我内心早已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颜儿如此乖顺,朕封你为贵妃可好。」

他的语气极为宠溺。

沈颜双手搂着容临的脖颈,怯生生道:「颜儿都听陛下的。」

容临满意地笑了笑。

我仍无动于衷,半晌之后,他推开沈颜,走到我面前,「皇后以为如何?」

我眼也没抬,「陛下既喜欢,便让她住到庆和宫,那儿离紫宸殿最近。」

他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冷厉,「你倒是大度。」

我扯出一个绝美的笑容,「臣妾作为皇后,理应如此。」

那日,他当着我的面与沈颜亲昵。

我转身出门,实在不想被这样的画面污了眼睛。

「怎么,这就看不下去了,皇后不是一向大度吗?」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