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曾经盘踞一方的顾家,灰飞烟灭。
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裴沧瀚对着镜子认真整理自己的衬衫和西装。
西服被他熨烫的没有半分褶皱,他选了她唯一送过他的一件礼物——一条蓝色条纹领带。
男人神情间少了些阴翳,宛若即将赴约的少年,开车去往那座为她所建的玫瑰庄园。
庄园内,大片嫣红绚烂的玫瑰花海,美不胜收,而花海簇拥的正中间处有一处小土坡,土坡上插着块刻了字的木牌——爱妻阮兮月之墓。
阮兮月知道,上面的字迹是他用匕首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墨绿色的藤蔓纠缠着木牌,在上面开出几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古朴又美丽。
裴沧瀚在木牌前坐了许久,像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忽然的电话**,打破寂静。
“七少,您之前安排的角膜移植手术,想和您确认一下?”
裴沧瀚沉默许久,缓缓道:“取消吧,她已经不在了。”
闻言,对方松了口气,幸好幸好,否则他若是真把裴七少的眼睛移植到一个女人身上,裴家是不会放过他的!
阮兮月死死咬着唇瓣,没有实感的眼泪几乎要奔涌而出。
裴沧瀚竟然要把眼睛给她,他竟然要把眼睛给她!
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
为什么要把眼睛给她、为什么明知道她一次次利用和欺骗,他却还是心甘情愿?
为什么明知道顾凌霄拿她当诱饵、他却还是不惜性命去救她!
傻瓜!
裴沧瀚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陈霄,三月六号是月月爸妈的祭日,以后每年,你替我去他们墓前送束花。”
“七少……”
裴沧瀚的手指抚在墓碑的宁字上,眼底多了抹温柔:“把我和她葬在一起。”
阮兮月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想要伸手拉住他:“不要…裴沧瀚!不要!”
手指同他的手臂交错而过,似有所查,裴沧瀚转头看去,轻声道:“月月,是你回来看我了吗?”
阮兮月声嘶力竭,面前的男人却只是微笑。
半晌后,他举起一把黑色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头部,温声道:
“别怕,我们…很快又能在一起了……”
‘砰——!’
一声枪响,裴沧瀚倒在墓前、这世间所有的星光都黯淡下来。
少年爱着她的玫瑰,他会和最爱的人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阮兮月失声痛哭,魂魄也逐渐透明。
裴沧瀚,若有来世,我必好好待你……
*
“呵,为了顾凌霄你倒是大度!”
冰冷又熟悉的声音,让阮兮月浑身僵硬。
她失神的看着面前陌生的酒店,脑子昏昏涨涨的疼,带着宿醉后的混乱。
“裴沧瀚,你的胳膊……”
阮兮月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身材颀长、面庞冷峻,一双漂亮的凤眸幽暗又深沉。
比记忆里年轻许多,似乎还没有被那些背叛和伤害摧残。
重要的是,他的左臂…还在……
阮兮月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下意识伸手朝他的左手抓去,异常真实的触感,让她生出一抹狂喜,声音里都多了些雀跃:“你的手臂没事?”
裴沧瀚凤眸森寒,推开面前的女人:“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阮兮月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有些回不过神。
裴沧瀚收回视线,凤眸轻敛,声线带着压抑的克制:“如你所愿,西城的项目我会取消和阮家合作,让顾家上位。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他收回视线,再未看她一眼,径直离开。
他清楚,顾家蝇营狗苟,龌蹉不断,绝非一个好的选择。但再怎样,顾家将她养大,她视他们为最亲的人。
所以哪怕明知是算计,他却终是不忍让她失望。
裴沧瀚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的自嘲。
*
阮兮月站在原地,失神许久。
西城的项目?
阮家?
那不是十年前……
难道阮家还在?
养父顾志胜一直骗她说她是阮家保姆的女儿,母亲被阮家害死后,她便被遗弃到了孤儿院。
因而,前世得知阮家和裴沧瀚多有合作后,为了复仇,她和顾家暗地里用些不入流的手段,早早将阮家给毁了。
可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阮兮月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面前面若春晓、明艳迤逦的少女,漂亮的眸子一点点变红。
她喉咙发紧,轻颤着抬起指尖抚上脸颊。
肌肤雪白、细腻莹润,宛若剥了壳的鸡蛋,没有半点刀疤。
还有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眼前的一切!
她重生了?
她竟然重生了!
老天爷竟然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阮兮月眼角湿润,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凌霄、顾舒婷!你们给我等着,这一次,我绝对要让你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收拾好心情,阮兮月拿上东西便追了出去,打算去找裴沧瀚。
她记得,西城的项目便是一切改变的开端。
顾家为了毁了裴沧瀚和阮家的合作,一杯酒,将她送到裴沧瀚床上,却让她误以为自己是被裴沧瀚玷污,所以对他恨之入骨。
她以为木已成舟,她强忍着厌恶借机要挟。
“裴七少,你若是把西城的项目交给顾家,这一晚我就不再追究,这笔账我们一笔勾销。”
也因着这话,裴沧瀚才嘲讽她大度。
想到这,阮兮月自嘲的笑出声来,可不是大度么?她不惜用自己的清白去替顾家博前程,却不知道一切都是一场算计。
而她更是没想到,昨夜,裴沧瀚生生忍住了。
根本没有碰她……
一想到这儿,阮兮月更觉得心口一阵钝痛。
他对她,从来都是珍视又纵容,可笑她却愚不可及的一次次利用他的真心,百般算计。
活该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可那么好的裴沧瀚,他那么璀璨又耀眼的人,不该就那么死去……
才追到一楼大堂,阮兮月便被人一把扯了过去:“怎么样?事成了吗?”
急切而熟悉的声音,让人作呕,也成功将阮兮月从思绪拉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