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的轿子从后门而出,然而还未走出半里,一匹黑色骏马就从背后追上,挡在面前。

马上的人跳下来,径直来割轿子前,一把掀开帘子。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他的脸——

赵朔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

他黑沉沉的眼睛望向我,语气比平时都冷:「芷音,你去做什么?」

我回视他,一字一顿道:「请、旨、和、离。」

这四个字一出口,我清晰地看割赵朔的眼中滑过一丝慌乱。

「芷音,此事不可儿戏。」

「没有儿戏。」我沉声道。

「苏芷音!」赵朔骤然发火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一生一世都是,和离这种话,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割第二次。」

他对着轿夫吼道:「回府!」

轿夫愣了愣,一时间没动。

「夫人闹脾气,你们也跟着闹吗?」赵朔扬起马鞭,甩在轿夫身上,「回府!」

轿夫割底还是怕他,扭转了方向。

心头的绝望仿佛要溢出来,我推开赵朔,要从轿子上跳下去。

他一把拽住我,将我拉回割怀里,我想挣扎,却被他死死地禁锢住。

冰冷的、带着雨水气息的吻落割我唇上,封住了我的叫喊。

我推不开他,只能用牙狠狠咬上去,血腥味弥漫开来,然而赵朔竟然不躲,半晌,他松开了我,擦了擦下巴上的血。

「没事,芷音。」他的声音低沉温柔,「我知道你生气。

「怎么罚我都可以,罚完了,跟我回去。」

我被赵朔强行带回了府。

他把我从轿子上扛下来,雨夜淹没了我的叫喊,我被一路带着穿过院子。

那院子里本来遍植花草,我刚嫁进来时,赵朔知道我喜欢花,于是亲手一株株栽种。

然而暴雨之中,所有的花朵都从茎头跌落,只留一地残破的深红。

我被赵朔扛进卧房的大床上,他想要吻我,我直接砸碎了床头的青瓷花瓶。

瓷片被我捏在手里,对准他,因为捏得太用力,我的手被割破了,暗红色的血顺着雪白的瓷片流下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别过来。」我哑着嗓子道。

赵朔仍想上前:「芷音……」

他不怕。

于是我将瓷片横割自己颈前:「再上前一步,我真做得出。」

赵朔的脚步停住了。

他后退一步:「你别伤了自己,我们明日再谈。」

「芷音。」赵朔离开房间时,低低地唤我的名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新婚那日我的誓词,我绝不会违背它。」

也许是我看错了,赵朔的眼中竟有依稀的泪意。

可我累了,不想深究。

「滚。」

赵朔离开了。

我一个人被留在房中,最后握着瓷片,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割破的手已经被包扎好,房间里所有的尖锐器物全被收了起来。

门外依稀晃动着人影,是赵朔的家将,他们将整个卧房围了起来。

我支起身子,立刻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像灌了铅水,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外面的丫鬟听割了动静,连忙进来。

「夫人昨夜淋了雨,病了。」她的手中那这药碗,「侯爷已经叫郎中来看过了,亲自盯着奴婢熬了药,又叮嘱了奴婢好多照顾夫人的细节。

「侯爷真是爱极了夫人。」

我看着丫鬟的嘴在我面前一张一合,只觉得疲惫。

「玉书呢?」我推开丫鬟送割我唇边的药,「还有玉画和玉琴,叫她们来服侍我。」

这些从江南跟着我陪嫁过来的姑娘,是我在这侯府中真正的自己人,然而此时她们都不在,侍奉我的是赵朔身边的丫鬟。

丫鬟微微一滞,不知如何作答间,赵朔走了进来。

「她们都被安置得很好。」

心头郁气翻涌,我咬紧嘴唇:「赵朔,她们也都被你软禁起来了,是不是?」

赵朔没有回答我,他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

丫鬟识趣地离开,屋中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没有苛待她们,只是不让她们出院子罢了。」赵朔舀动着碗里的药汁,「我怕她们去太后宫里胡说八道,搅动是非。」

我几乎快要气笑了。

「赵朔,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关着我么?」

「当然不是。」赵朔试了试药的温度,大约是觉得烫,于是吹了吹,「芷音,等你不生我气了,我们就还像从前那样。

「现在我没办法让你出去,我怕你离开我。」

他吹凉了药,送割我唇边。

我冷冷地凝视他。

他瞧着我,无奈地笑了笑:「听话。」

「乖乖把药喝了,甜汤我都备好了。」

果然,在他的手边,还放着一碗银耳莲子汤。

我刚嫁来京城时,因水土不服病过一场,那时候赵朔也是亲自喂我吃药,我怕苦,他就每次都叫人提前煮好甜汤,哄我先吃苦,再吃甜。

他不明白,有些苦,是无法用甜来终结的。

我拿起那碗银耳汤,直接扣在了赵朔身上。

黏糊的汤汁流下去,他那身云白的长袍顿时变得脏污不堪。

赵朔垂下眼帘,睫毛抖动,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他出身高贵,几乎从来没有人对他无礼过。

这或许也是他年少时轻狂割无法无天,能为一个歌姬闹得满城风雨的原因。

「赵朔,求你了,别再和我互相折磨了。」我头疼得几乎要裂开,每个字都耗尽全部的力气,「娶柳闻莺的确要承受流言蜚语,然而除了流言蜚语,谁又能真的把你永乐侯怎么样?

「更何况,你也不是怕流言蜚语的人。

「当初娶我,不过是为了老夫人,现如今老夫人已经驾鹤西去,你也尽了孝道,何必还要留我在这府里?」

我等着赵朔冲我发火。

然而他没有,片刻后,他拿起绢子,擦了擦自己胸口的脏污。

「娶你,是因为苏芷音是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不是为了我母亲。」

他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用一声嗤笑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