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2、

我看着镜中照出左脸上的囚字。

屈辱和羞耻蔓延至我的全身,我宁愿去死,也不想像如今这般,如同过街老鼠似的卑微到尘埃里。

可很快,我就知道,这点卑微在妓子两个字面前,都不算什么。

我被霍远洲带到京中最大的花柳之地。

进了房间,他将我甩到床上。

嘴角是抹薄凉的笑意,对跟进来的林妈妈说道,「给你送个免费的妓子,随便**,她这人骨头硬,你可把人看牢了。」

林妈妈愣了下,看我几眼,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霍公子赏人,虽是犯人,但进了我们苓芳楼的姑娘还没哪个不听话的,哪怕是毒蝎美人,也一定将她**得老老实实。」

霍远洲点头,临走前瞥了我一眼,饶有深意地说道,「柳如烟,好好为你柳家手上的冤魂赎罪。」

「别想着闹绝食或是自杀,如此重的罪孽若是在阳间无人受着,我怕你全家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他离开后,林妈妈收起笑容,厉声道。

「你原是千金**,琴棋书画也略知一二,我就给你三天时间,好好学着伺候客人的技巧,要是学不会惹恼了客人,我这可多的是法子收拾人!」

看着林妈妈派来教我的人,我死活不动弹。

她见我依旧不肯就范,便随便找来几个衣不蔽体,浑身长满暗疮,还在不停流着脓水的乞丐。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们扑向我时嘴角流出的口水,还有眼里的贪婪。

这三天里,我曾经的傲气被磨碎,被父母兄长们保护的铁笼彻底消失。

林妈妈担心我寻死,害她不能向霍远洲交差,便派两个人时时盯着我。

我躺在床上,看着横梁,有一瞬间想象自己挂上去的感觉。

但很快,我停止了这种想法,我是想死,可我不能死!

这几天,我反复想过,我爹抄了霍家却又在我身上留下霍家并未谋反的证据,这种留后患的矛盾做法后面,肯定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

霍远洲已经被仇恨蒙蔽双眼,看不见迷雾后的真相。

可我必须找到这个秘密,父兄身上的罪名或许能因此沉冤得雪。

13、

三天一过,我正式挂牌接客,还看到不少相熟的公子哥。

他们初见我时还有些尴尬,但看到我自如地给他们斟茶倒酒,笑意相迎后,手脚便开始不安分起来。

我依偎在他们身上,说着违心的逗趣话,一边收集着有用的信息。

烟花之地,一向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是消息来源最多的渠道之一。

心里未完成的事情,支撑着我度过每个日出日落。

我哥哥们结交的几个知心好友,也在暗中偷偷照拂着我。

我漫不经心地在聊天中有意识地套话,收获了很多看似不重要的信息。

再次见到霍远洲,已经是3个月后。

当时我正招待着常来的永昌侯府小世子,还有其他几位客人。

因霍远洲是皇帝面前的新晋红人,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大家都纷纷说着恭维的话。

我跟着起身,露出欢场女子被**过后的笑容,行了个礼,「霍将军,奴家给您请安。」

霍远洲笑着和众人打过招呼,看我一举一动中流露着的风尘味,眉头紧蹙。

众人皆知我们之间的纠葛,原来搂着我的小世子,立刻将我如同货物般送出。

很快,屋内只剩下我和霍远洲。

他盯着我看了会。

我被他推到床上,扯开身上的薄衫。

他看着我依旧笑吟吟的面容,面上出现薄怒,把我的手腕高举过头顶,「柳如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

「刚才就那么急不可待地攀附在世子爷身上?!你现在已经饥渴到求男人爬你身上了吗?!」

他肆意的侮辱,和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怒火。

这样的反应让我脸上笑意更甚,「奴家现在做的本就是个服侍人的活,您应该夸我上进学得好才是。」

他手掌向下,扯住我的腰带。

我收敛起笑意,轻声道,「霍远洲,有空来逛妓院,不如好好查查,当初在我爹包围下,还能逃出来被你找到的所谓旧部。」

他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我微微扬起嘴角,「没什么意思,给你的忠告而已,免得被真正的仇人卖了,你还怪自己身价太贱。」

他紧紧看着我,想看出我是不是在耍心眼!

我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他犹豫片刻后起身,离开前还不忘警告我,「要是我什么都没查到,你之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我坐起身,转了转被抓得有些疼的腕骨,垂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14、

霍远洲出现的时间比我预料得要晚些。

他一言不发地将我带出楼里。

刚上马车,他一把搂住我,手臂箍得我生疼。

「嘶。」

他连忙松开些力道,低头吻在我发顶上,愧疚道,「烟儿,对不起。」

这话一出,我便知道他所查出的真相,与我猜测到的应是相符。

皇帝老儿真是好计谋,霍家有霍家军,向心力极强,民间也有威望,他无法轻易撼动,同时还要顾及名声,便密诏当时还是兵部侍郎的我爹。

以对付南疆蛮族为由,让我爹拿着他的印信秘密前去边疆,与霍老将军商议,让他假装想要谋反勾结外敌之事。

等时机一到,皇帝再拿出双方的通信,以霍老将军假戏真做为由,让我爹带尚方宝剑以平叛为由,领兵灭了霍家及十万将士。

而霍远洲也不过是皇帝早已知晓的一枚棋子。

因柳家是百年簪缨世家,满门清贵,在士子间有很强的号召力。

可以说,柳霍两家,一文一武的世家大族,在皇帝眼里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

我爹并非毫不知情,只是君命难违。

他一直打压着族人的晋升,就是想以此对皇帝表忠心,躲过杀身之祸。

狡兔死走狗烹,霍家的覆灭让他心中悲凉万分,也生出一丝帮扶之心。

他觉得无人会将主意打到闺阁女儿身上,便把狼牙以礼物的方式送与我。

就是想等皇帝百年之后,由我哥这一代在日后的新帝身上找机会,寻个好借口替霍家把污名洗刷。

皇帝表面将平叛的功劳归于他,升他为宰辅大臣,但实际上是把他放在霍远洲视线内当靶子。

那个所谓的旧部,也是皇帝栽赃陷害霍家有反心的内应,他借由内应的手联系上霍远洲。

最后利用霍远洲找出我爹“构陷忠良”的证据,再把我爹这个当初的经手人杀了。

我还是露出一如在楼里时讨好客人的谄媚笑意,双手攀附在他的脖子上,「爷,奴家不怪你。」

他看到我的反应,眼里流露出痛苦,「烟儿,别这样,我想你做回柳家的大**。」

我垂下扬起的嘴角,淡淡道,「你亲手打断我的傲骨,现在又要我自己接上,怎么?觉得这样就能掩盖你对我做的一切?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当没事发生?」

他愣了一瞬,似乎想到我这几个月在楼里的生活,脸上尽是悔恨的神情,埋进我的脖颈,不停地喃着对不起。

我感受到脖子传来温热的濡湿,神情漠然。

过了半晌,他抬起头,眼眶通红,「我们成亲!你当将军夫人,谁敢再提那些过往,我决不轻饶!」

终究是长在乡野之人,哪怕再细心培养也没用,他最大的优点许是如同戏子般会演罢了。

掩下内心的讥讽,我微微蹙眉,担忧道,「远洲,你想得太简单了。」

「帝王权术,所有人皆为棋子,他翻手覆掌间,不管是几千人还是数十万人,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

「如果让他知道你要娶我,你觉得,他会不知道我们暗中已然调查出,柳霍两家相互倾轧的幕后真相吗?」

「一旦察觉,我们两家的灭门之仇,还有机会报吗?」

霍远洲眸光微闪,「你说得对,我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我快速将这些时日反复斟酌后的法子说出,和他商量后,定下计划。

他将我再次送回楼里。

15、

1年内,霍远洲在我的谋划下养兵买马。

在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再一次被侵吞后,我知道时机已到。

暗示他集结兵马,并跟随他开始南征北战。

这一仗仅用半年,我们就杀进了皇宫。

看着狗皇帝倒在血泊中,我扬起嘴角笑出声,笑声越大,可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霍远洲搂住我的肩膀,开心道,「烟儿,我们成了!」

「走,上面那个位置,我们一起坐!」

他拉着我的手,迈向金銮殿上的皇位。

我抹了把眼泪,大步跟上。

我和他并肩坐在世上最尊贵的座位上。

殿内众臣俯首跪拜,三呼万岁。

霍远洲兴奋地看着我,「烟儿,今日的功劳有你一份,等我正式登上帝位,就册封你为皇后!」

我看着霍远洲眼中的炽热,眉眼弯弯,噙着温柔的笑意。

他看到我一副默认的样子,转身高高在上地看向下面,抬起手臂,扬声道,「众爱卿平身。」

话音落下后,殿下众人仍在跪拜。

霍远洲愣了下。

等他回过神时,我的匕首已经**他的心脏。

有些事情,本可以避免。

是他,一步步逼我走到今天的位置。

霍家无辜,可好心留下**证据的我父亲岂不是更无辜!

看着他瞪大双眼望向我的样子,我的笑容一如刚才的温柔,「这个位置,只能一个人坐。」

我抽出匕首,滚烫的血溅在脸上,渐渐变凉。

我坐正身体看着殿下朝臣,「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行过大礼,方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