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龙雪山是去不了了,一个人在医院输液的时候,我烧得昏昏沉沉的,连手机也无心看,又实在无事可做,便只好盯着药瓶发呆。

看着看着想起那封被我锁在抽屉里的请柬,又想起,这会儿秦乙或许正在某个地方,陪着他的新娘度蜜月。

一团烦躁涌上心头,我拿起手边的矿泉水猛灌一口水,却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就是这时候,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巾递了过来。

慌忙中我接过那张纸捂住嘴,咳了个痛快,才想起来要向人道谢。

我抬起头,逆光中,看清了那张脸。

原本脱口而出的道谢变成了,“你来这里度蜜月吗?”

除了这个理由,我想不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秦乙,那场我没去成的婚礼的新郎。说实话,时隔九年,我早已忘了那张脸的具体模样,可还是在那一瞬间,由这张脸开始,迅速地在我脑海中构建起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秦乙似乎没想到,我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愣了一下说:“不是。”

“嗯。”

我从干得发痒的喉咙挤出一个音节,然后垂下头没再说话,实际上恨不得回到一秒前捂住胡言乱语的自己。

当初兵荒马乱的离别,现在却没有轰轰烈烈的重逢,就这样在一个普通的一天,我再次见到了秦乙。

我没说话,秦乙倒是不客气,自顾自地在我旁边坐下来,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个白色的保温杯,递到我面前。

“喝点水。”

我习惯性的看了看他露出来的一截手腕,那里果然有一个疤,如果刚才他是用这只手给我递纸,我一定能在第一秒就认出来。

那个疤是高三时,为了我留下的,是在冬天,穿着厚厚的毛衣,刚烧开的开水浇上去,顿时烫破了皮。

见我盯着他的手腕发呆,秦乙不自然的缩了下手,那个疤就被衣袖遮住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然而我没接,轻抬下巴示意了下刚害我咳嗽的罪魁祸首,“谢谢,我自己带有水。”

秦乙看了眼超市里两块钱一瓶的农夫山泉,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自己感冒了吗,还敢喝冷水,真当自己还跟以前一样。”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却不知这气从何来,我从来不爱喝热水,即使是冬天,也总是喜欢喝冷水。

从前和秦乙做同桌的时候,他就老是管着我,致力于纠正我这一不良习惯。

可他说得对,我不是从前的我,他也不是了,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为何又还要白白生这出气,又难道不懂要守“夫德”这一道理,即便他的妻子没在这里。

但我此时浑身不舒服,也无力和他争辩,我没接他的水,只往与他相反的另一半挪了下身体,朝椅背上一靠:“习惯了,改不掉。”

放在以前,这话我是不敢说的,秦乙听到这话,也肯定得两天不理我。

“你走吧,我现在也没力气和老同学叙旧。”

“对了,还没说,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闭上眼假寐,实际上却默默听着旁边传来的动静,我听到他收回了杯子,慢条斯理地用盖子盖好。

脑海中那张模糊了的脸,此刻再次变得清晰起来,他还是那么好看,比以前更高,肩膀也更宽了,脸上少了青涩,多了成熟。

我想此刻如果我睁着眼,一定很容易让人看到我红了的眼眶。

“睡吧,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