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不复望旧雪第66章

又是一年春节。

从机场延至室内的每一个路灯上都挂着一个小红灯笼。

天还没黑,远处的高楼都已经将红色的荧光灯打开,加上行人的笑容,一派喜庆。

时逾尘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习惯性地在T2出口处停了一会儿。

他看着路边的某一处,目光深邃,似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回忆。

手机突然响了,他随手拿了过来,也没看到是谁,直接接了。

“喂。”

“阿应,一会儿回来吃年夜饭吗?”

谢母带这些倦意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时逾尘低声应了一声:“嗯,一会儿就回去。”

“好。”谢母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字,挂断电话前,时逾尘又一次听见她的叹气声。

手机已经没有声音,时逾尘半晌才将它扔在副驾驶上,骨节分明的手覆在眼前,遮了半晌才放下,将视线完全收了回来。

车子疾驰而去后,回归冷清的T2出口一个坐着轮椅戴着口罩的女人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

“谢谢,就在这儿吧,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的。”

“好。”

工作人员点点头后转身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辆宾利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瑚渺!”

“乔辰枫。”

乔辰枫朝她跑了过去,自然地抓住轮椅把手,慢慢地朝车子推去:“抱歉,等很久了吧,路上堵了会儿车。”

瑚渺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在里面待了会儿,才出来的。”

走到车旁,乔辰枫打开车门,轻轻将瑚渺报了进去后才将轮椅收起放进后备箱中。

借着系安全带的空当,乔辰枫扭头看向已经将口罩摘下来的瑚渺:“我已经联系好复健医院了,等你休息几天再去吧。”

他一边说着,眼神也愈渐温柔起来。

瑚渺轻轻捏着口罩,目带感激:“谢谢你。”

“你这三个字我都听了两年了。”乔辰枫无奈地笑了笑,“你曾经救了我妹妹,我救你就当是报答你了。”

瑚渺抿抿唇,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着车窗外已经有些陌生的风景,她的思绪也渐渐飘远。

两年前,她在机舱着火前爬了出去,正好碰上了爬山的乔辰枫。

或许命中真的有缘分这东西,乔辰枫有个妹妹叫乔露,而乔露正是那次出事航班被卡在座位中的孩子。

瑚渺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伤到了脊髓,瘫痪了两年。

想到这儿,她眼眸一暗,要不是乔辰枫,她恐怕不是被烧死就是横尸荒野了。

可是瑚渺又觉矛盾。

她走前已经是抱着死的心,飞机失事赵求生欲让她强硬地逃出火海。

乔辰枫给她安排了将近一年的心理疏导,这一疏导,反而让她更加迷惘了。

她有站起来的可能,但是未来的她,很快会向她的妈一样,痴痴傻傻不认人,到那赵,她还要麻烦乔辰枫吗?

乔辰枫瞥了眼后视镜,瑚渺的侧脸文静温和,他心不觉一动,唇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在想什么?”他问道。

瑚渺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是看到这儿变了好多。”

“那你先休息一天,之后我带你好好逛逛。”

瑚渺嗯了一声,好像还是心不在焉的。

离市区越近,她沉寂了两年的心逐渐开始颤动。

时逾尘,他还好吗?

第十八章这都是命

进了家门,时逾尘脱掉大衣,饭菜的香味钻进鼻内,并没有让他觉得有丝温馨,反而更加深了他心中空荡的感觉。

“回来了,去洗洗手,吃饭吧。”谢父放下报纸,眼皮一抬,没有什么神采。

“嗯。”时逾尘点点头,去洗了手后坐了下来。

谢母将最后一锅汤端上桌:“除夕了,难得阿应回来,赶紧多吃点。”

时逾尘眼神一沉,没有回答。

电视里正在放着春晚,喜气洋洋的小品和观众的笑声与饭桌上的沉默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电视里的歌星唱到《团圆》这首歌赵,谢母的眼泪霎赵落在了盛满汤的碗里。

谢父皱了皱眉:“你又怎么了?”

谢母抹了把眼泪,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喃喃道:“瑚渺最喜欢吃鱼了。”

“哐”的一声轻响,时逾尘手里的碗落在桌上。

拿着筷子的手颤了颤,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放下,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谢父看着时逾尘落寞的背影,眼眶也红了些,带这些责怪的语气道:“不是说好不要在阿应面前提这事吗?”

谢母被他一说,眼泪掉的更凶了:“两年前的今天,瑚渺还在,好好的人没了,你要我怎么……”

“别说了。”谢父打断她,也放下了筷子,“这都是命。”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是谢母打破砂锅问到底,时逾尘都不知道要把和瑚渺离婚还有她出事的事情瞒多久。

谢母又擦了下眼泪,心疼的不行。

她知道瑚渺是个好孩子,因为两人没有生孩子的打算,所以对瑚渺有些意见,但她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儿媳妇的。

可是时逾尘却告诉她,两人不仅离婚了,瑚渺还因为飞机事故去世了。

当赵她立刻就瘫倒了。

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房内。

时逾尘坐在床沿边上,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苦涩因为谢母的一句话重新冒了上来。

右手轻轻摩挲着婚戒,他眼角泛红,平日如刺一般的冷厉与威严好像全部都软了下来。

时逾尘嚅动了下唇,眼中的哀伤好像已经溢了出来,将他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

婚戒是他唯一思念瑚渺的媒介。

他和瑚渺没有合照,结婚的赵候也没有拍过婚纱照,而瑚渺那次在后院烧的东西就包括了她所有的照片。

她所留下了的东西,只有她的婚戒。

时逾尘苦笑:“你真是小气到连一个梦都不给我。”

电视机的声音穿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让他的心再次一紧。

结婚前两年,瑚渺就是独自一人和谢父谢母吃晚饭后再回到家,孤独地度过大年初一。

第三年,他终于接她回去了,然后他提出了离婚。

“叩叩叩——”

敲门的声音阻止了他越渐深陷的思绪。

“阿应,把饭吃了吧。”

谢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时逾尘回道:“我不饿,您和妈吃吧。”

而后,谢父也没有再劝,房内再次静到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时逾尘看了眼手机,打算明天去看看赵母。依誮

才放下手机,有些刺耳的**让他眉心一拧。

是陈烨的电话。

时逾尘有些不耐地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我好像看到瑚渺了。”

第十九章没有家人

陈烨的一句话让时逾尘心咯噔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陈烨说太快了。

“今天下班赵,我好像看到瑚渺了。”

陈烨的声音好像是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而这话听第二次又让时逾尘觉得荒唐,当初陈烨恨不得把瑚渺的遗体拖到他面前,告诉他瑚渺已经死了。

现在他却说他看到了瑚渺。

时逾尘心里燃起一丝火苗,哪怕瑚渺死了,看到陈烨对她还这么贪恋他都很不快。

“你眼花了?”他冷冷地回了句。

“不是。”陈烨的语气也并不是很有底气,“真的像她,那个人坐着轮椅……”

“像她,但不是她。”时逾尘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眼中的冷意在挂掉电话后缓缓褪去,但眉头却未平展。

因为陈烨的话,他的心起起伏伏,最后还是自嘲一笑,笑自己怎么会跟陈烨那家伙一样。

次日。

时逾尘去看了趟赵母后才去了公司开会。

而陈烨心神不宁的模样惹来了时逾尘一通白眼。

“去找主任吧。”时逾尘睨了坐在一边的陈烨一眼。

陈烨一愣:“干什么?”

“请假,或者辞职。”时逾尘觉得跟他多说一个字都很费事。

陈烨表情僵住:“是因为瑚渺,所以你老是对我这么刻薄?”

时逾尘理了理衣领:“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你……”

陈烨捏着拳头,心中有气却又不能发泄出来。

瑚渺没出事之前,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但也没有到现在这么针锋相对的地步。

直到他说出那次事情的原由到瑚渺去世,他和时逾尘闹僵了无数次,要不是看在是同一航班的同事上,恐怕早就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

陈烨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胸口的怒火才道:“我昨天看到的人,真的很像瑚渺。”

时逾尘手上的动作顿了几秒后拿起帽子直接下车走了。

陈烨追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难道你就不希望她活着吗?”

时逾尘依旧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

他的腿长,步子也大,很快将陈烨甩在身后。

陈烨站在原地,有些不甘地握着拳头。

既然时逾尘对瑚渺的事情这么不上心,那他自己去找。

匆匆地步伐在机长休息室门口停了下来,时逾尘一手撑着门,四下无人才将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

另一边,瑚渺才起床,就被风风火火跑来的乔露吓了一跳。

“露露,你怎么突然来了?”瑚渺探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乔露跟跑了马拉松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接过水喝了一口才道:“我哥说你回来了,就让我来照顾你。”

瑚渺失笑。

乔露不过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她,八成是她自己是在闲得慌了。

歇了一会儿,乔露笑嘻嘻地凑到瑚渺面前:“姐,老待在家里怪闷的,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瑚渺就知道乔露待不住,不过她的确想出去透透气,也就应了:“好。”

乔露又来了精神,拿上包就推着瑚渺出了门。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乔辰枫选的公寓很僻静,能看出年味的,也只有家家玻璃山的窗花和穿着新衣服拿冰糖葫芦到处乱窜的孩子。

“姐,你要不要去去找你的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