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桑菀手握着车门,又缓缓放下了。

车内气氛逼仄。

季霆出差回来又跑了一趟季宅,其实有些疲倦了,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揉着眉心,语带不耐:“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到现在,他只觉得她在闹。

桑菀心口发凉,她坐得笔直望着车前方,半晌她轻声说:“季霆,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跟你过了。”

季霆蓦地侧头看她。

他长得好看,五官轮廓立体分明,桑菀曾经相当迷恋这张脸,可是现在她没有感觉了,一点儿也没有了……季霆黑眸盯着她,一手解开安全带:“下车!”

一道细微声音,他将车锁开了。

桑菀立刻下车,朝着别墅玄关走去……幽光里她的背挺得笔直,就跟她离婚的决心一样坚定。

季霆抽了根香烟,才下车跟着上楼。

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当晚,桑菀睡在客房,季霆心里也有气懒得哄她……他换了睡衣就躺下了,只是睡觉时他摸了摸身边的空位,多少有些不习惯。

从前,他再冷淡,桑菀都喜欢从背后抱着他睡……

清晨,日光照进卧室。

季霆觉得刺眼,伸手挡了挡,人也跟着醒来。

楼下,传来细微声音。

他听出那是佣人在布置餐厅,平时这些事情都是桑菀跟佣人一起做的,他的早餐也是她单独为他准备。

季霆心情稍好些,下床,走进衣帽间换衣服。

下一秒,他目光顿住——

桑菀的行李箱不见了。

季霆拉开衣柜,果然,她带走了常穿的几件衣服。

他静静看了几秒后关上她的衣柜,如往常一般挑了套商务装换上,简单洗漱后一边戴表一边下楼,看见佣人随口问:“太太呢?”

佣人小心翼翼地说:“太太一早提着行李箱走了,连司机都没叫。”

“她出息了!”

季霆没理会,他坐到餐桌前用餐,是他习惯的黑咖啡加全麦吐司。

目光却被报纸新闻吸引,

铺天盖地,全是他和白筱筱的绯闻,标题一个比一个怂动吸人眼球,季霆看了半晌,轻声问一旁的佣人:“太太走之前,看报纸了吗?”

佣人老实回:“太太没用早餐就走了!”

季霆抬头看她一眼,随即拾起一旁手机打给了秦秘书:“报纸上那些,你处理一下!”

那边说了几句,正要挂电话。

季霆修长手指抠进领带结,轻轻拉松了点儿,语气很淡:“另外给我查一下桑菀把婚戒卖到哪了,下午四点前,我要拿到。”

对面的秦秘书怔了下。

半晌,她轻声说:“不可能吧!季太太那么爱您,怎么可能把婚戒卖了?”

季霆的回答是挂断电话。

手机扔到餐桌上,看着那些新闻,他一点胃口也没有。

……

桑菀回到娘家,沈清正煲完汤,准备送到医院。

看见桑菀,沈清不淡定了。

她指着行李箱,语气不太好:“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男人偶尔偷吃也正常,那个白筱筱长得那么寒酸,腿又是瘸了的……我打听过了还是离过婚的,这样一个人根本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我在季霆那里,有什么地位!”

桑菀自嘲一笑,将鸽子汤用保温桶装好:“一会儿,我去医院看看爸爸。”

沈清瞪着她。

半晌,沈清拿抹布擦了擦手,气道:“你爸爸知道你要离婚,大概会被气死!桑菀……咱们退一步讲,就算你真跟他过不下去了,那你离婚就能过得下去吗?桑家现在这样子,你拿什么来支撑?”

桑菀慢慢地拧着保温桶。

拧好后,她低头轻道:“总有办法的!婚戒卖的钱足够支撑爸爸半年的医药费了,哥哥的律师费……我打算卖了这幢房子,另外我也会出去工作养家。”

说完,桑菀目光湿润。

这幢房子是她母亲留下的,之前再艰难,都没有动过。

沈清呆住。

她没再劝了,但心里总是不赞同。

桑菀安顿好,两人去了医院。

经过治疗桑大勋的病情已经大致稳定,只是情绪有些低落,总归是惦记着长子桑时宴的未来前途。

桑菀暂时没提离婚的事儿。

下午,主治医生过来查房。

贺季棠,医学博士,年纪轻轻就是脑外科的权威,人也长得好,185的身高,气质和风霁月的。

检查完,他看了桑菀一眼:“出去谈。”

桑菀一愣。

随即,她放下手里东西,柔声对桑父道:“爸,我出去一下。”

片刻,他们走到一处安静的过道。

看出她的紧张,贺季棠给她一记安抚性的微笑。

随后,他低头翻看病案:“昨晚我跟外科室的几个主任商讨了下,一致建议桑先生后面接受订制的康复治疗,否则很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只是费用贵了点儿,每月15万的样子。”

15万,对于现在的桑菀,是天文数字。

但是她没有犹豫,开口:“我们接受治疗。”

贺季棠合上病案,静静看她。

其实,他们从前就认识,但桑菀忘了。

桑菀很小的时候,他住在她家隔壁,他记得每到夏日傍晚,桑菀卧室外面的露台就亮起小星星,桑菀总巴巴地坐着想妈妈。

她问他:季棠哥哥,妈妈会回来吗?

贺季棠不知道,他也没有办法回答,一如他现在注视她,就想起三年前归国看见她结婚的消息,他以为她嫁给了爱情,但她过得并不好。

季霆冷淡她,苛待她。

贺季棠正想开口,对面响起一道清冷声音:“桑菀。”

是季霆。

季霆身上一套商务打扮,深灰衬衣、黑色西装……看样子是从公司过来的,他朝着这边走来,小牛皮鞋踩在过道里声音清脆。

稍后,季霆来到他们跟前。

他伸出手,声音慵懒中带了一丝轻慢。

“贺师兄,好久不见!”

贺季棠看着面前的手,很淡地笑,伸手与之一握:“季总,稀客!”

季霆一握即放,侧头看着桑菀:“去看看爸?”

两个男人暗流涌动,

桑菀没看出来,她不好在贺医生面前跟季霆黑脸,于是点头:“贺医生,我先过去了。”

贺季棠微微地笑了下。

桑菀跟季霆一起走向病房,谁也没有说话。

自打想离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讨好他取悦他。

临近病房门口,季霆蓦地捉住桑菀的细腕,把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的目光复杂。

刚刚,贺季棠注视桑菀的样子,是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季霆轻摸桑菀的脸蛋,白皙细腻,招人喜欢。

他嗓音微哑:“跟他说什么了?”

桑菀想挣开,但是季霆稍稍用力,她又被压了回去。

两人身子紧贴,坚硬触着柔软……